江保宁趁着月色,悄悄出了程府,直奔金楼。
金楼的夜晚,灯火通明,香车美女、达官贵人络绎不绝。
高达五层的高楼,通体闪着光,远远看过去,只觉是燃着的火。待走近了才知,那光皆是从一个个轩窗中溢散出来的。那些溢散的光,映在贴了金箔的墙体上,便如活的一般,四处闪烁着。
金楼外每一处飞檐下都挂了薄而透光的莲花状玉石盏串,各个莲花玉石盏中都燃着灯,夜晚里看着便是大朵大朵的白莲开在空中。
金楼整体呈向外凸出半弧形,凸出的面对着京都长街,凹进的地方则是金楼打造一大片假山石湖。
若从远方眺望此处,便见朵朵白莲倒影在湖水中,玉莲与粼粼灯火浑然一体,霎时分不清天上月与水中灯。
莺歌飘渺,奢靡繁华,只这般才配得上“金楼”二字。
江保宁从不起眼的角门钻进去,九曲回肠,穿过一道又一道门,一重又一重暗角,奢靡与繁华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兵器渗出的肃杀。
青石板下透出来的冷硬才是金楼真正的模样。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京都无人知晓长宁郡主的“赤蜂”到底藏哪里,那个得令必杀,只遵从长宁郡主一人的神秘组织。
无人知晓“赤蜂”有几人,是何模样,只知,凡见“赤蜂”者必死。
六年了,她必须探清自己被伤到何种程度。
如果“赤峰”也湮灭,那害她的人用计深远,绝非思量一朝一夕。
江保宁纤弱的身躯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但偶尔过往的人却无人驻足觉得奇怪。
因进金楼深处的路,机关重重。
金楼除四处正门外,另设二十四角门幽道。
二十四幽道互相勾连且内皆涂满壁画,美不胜收,且从幽道还可通往楼中不同地方,妙趣横生,京都众多客人对此都赞不绝口。
只有赤蜂者知,此内有特制暗门,可直入金楼酒库。这样即使被客人无意发现,也无妨。
酒库有一百零八洞存酒,实有十六路暗道,其中半数不通且皆布箭阵,入者必死;半数实路设毒,走错者必死。
八条实路各不相同,环抱地势,可入水、入楼,入地。虽皆可入秘处,但其中机关与行走路线均不一致,一不小心便是命丧黄泉。
所以,凡能悄无声息进来者,必是“赤蜂”。
如若旁人也能这么轻易进出,“赤蜂”早就被灭了。
江保宁会心一笑,“赤蜂”还在。
她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就响起一句男声:“你是谁?”
江保宁转过身,寻声向人。
只见一人居高临下,睥睨着自己,他身姿挺拔,寡淡的薄唇绷着,眼神和青石板一样透着冷,此刻一只手背在身后。
江保宁知道如果自己回答不令他满意,他一定顷刻间就将自己一击毙命。
江保宁一改川禾的娇媚柔弱样,和对方的眼睛对视,厉声发问:“赤蜂第十三条规是什么?”
“慎言,慎问。”
“很好。”
那人一愣,怎么自己被套进去了。
只弹指一瞬间,他鬼魅般就立在了江保宁面前,两只手捏在她的脖颈间,“慎言,慎问倒没错,可赤蜂中每个人我都熟识。你!到底是谁?”
江保宁被他从地上拎至悬空,两只脚已然离地。
猛然,她藏在袖子中的手,握着一柄短刃直重重刺向对方。只是刀还未触及男子分毫,就被对方拧着自己的手腕,戳向向自己眉间。
那人轻蔑哼一声,“嗯?谁派的你?”
江保宁粗气大喘,男子又说:“你若是说,给你痛苦。不然,送去喂狗。”
此番,江保宁十分满意,她停止挣扎,眯着眼睛对上那人问:“你的小手指,下雨天可还疼?现在可有人给你煮活络丹?”
那人眼睛里的冰瞬间化为了火,全身一阵动容,头不自觉伸前细看了手里的人。
“星戎,我回来了。”
星戎颤着嘴,喏着嘴唇,好半天才问出一句,“长宁姐姐?长宁姐姐,真的是你吗?”
江保宁敲打了一下他的头,嗔笑:“我现在只有十七,是个小丫头,你得叫我妹妹了。”
星戎本来冷硬的和石头一样,突然哇哇哭了起来。
他一把抱住了面前的人,哭叫着:“长宁姐姐,你回来了……六年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一回来,他们都说你死了!”
“我恨自己没在你最需要时出现,我没给你送殡,六年来也没祭拜过你一次。我不肯信你死了,自欺欺人。只告诉自己,你就还没死,你只是像以前一样变得很忙而已,没空再来看我而已。”
“我一直守着赤蜂,虽然我知道姐姐的赤蜂不需要守。可我需要做点儿事告诉自己,赤蜂还在,姐姐还在。我一直知道是自欺欺人,可不那样,我一刻也没办法好好活着。”
“长宁姐姐,长宁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不是自欺欺人,我不是……”
江保宁的脖子都被星戎给哭湿了,明明他那么高的一个人,居然还能窝在自己怀里。
她摸摸星戎的头发,轻声说:“长宁姐姐的死和你没有关系,是坏人想要害姐姐,躲不掉的。赤蜂你带得很好。”
星戎抬起汪汪的泪眼,和初见的冷硬杀手差了十万八千里,“真的吗?”
江保宁点点头,道:“姐姐现在只有赤蜂了,所以,赤蜂要做更多的事情,甚至是从未做过的事。星戎,你怕吗?”
星戎摇摇头,坚定地看着江保宁。
“好,此番前来,我只是想看赤蜂是否还在。姐姐不想让旁人知道,所以,所有赤蜂令,都以你的名义下。”
“姐姐回来,我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星戎听到江保宁只与自己相认,略微有些得意,开心的嘴角控制不住咧到耳根。
江保宁没注意他的小心思,说:“安排人去刺杀程培风一趟,探探有没有像赤蜂的人。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巫道,看她会不会出手,别真伤了。”
星戎也不多问,就傻笑着点点头。
江保宁又摸摸他头,说:“好孩子,我走了,姐姐还要去见一个很重要人。”
她要走时又拿出千殷给的药,递过去,交代道:“找人看看这药有什么古怪。”
“长宁姐姐,那我怎么找你?”星戎接过小瓷瓶,急忙追问。
江保宁知道星戎是担心,便缓声安慰,“放心,姐姐回来了,就不会再像上次那般,姐姐现在事事不便,能找到你即可。”
江保宁出了金楼,便绕到一处小竹院。
月朗星稀,竹院前挂着一盏小橘灯。
她推了门进去,只见廊下一红泥小火炉,上头温着竹叶酒,旁边还放着铜炭盆,烧着茶水,噗嗤噗嗤蒸腾着热气,好像等人等得不耐烦,先叫唤上了。
庄焱提着酒杯从屋里出来,看到门口立着人时倒有些恍惚,怕惊扰时光般静静看了好久,直到那人冲他展开了一个笑颜才回过神。
他轻快又忐忑地唤了一声,“快过来。”
江保宁一路小跑,坐到他对面,看着庄焱给自己倒酒,笑骂了两句:“大哥,我这受着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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