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思量着这事,昨夜睡得也不甚好,只觉梦里纷繁错杂,醒来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摸摸床榻上的贺千里的额头,见已经退了热,这才放下心来。
冯氏低声吩咐身旁的仆妇:“去灶上备些清粥,等郎主醒来用。我去前院花厅看看,吩咐院中的人手脚都轻些,莫要让人扰了郎主休息。”
“是,夫人。”仆妇低声应是。
冯氏又道:“传话给二娘子、四娘子还有三郎君、四郎君,让他们在自己院中待着,今日不用来请安了。”
说罢,她才匆匆往花厅去。
冯氏到的时候,玄微道人已经在花厅坐了许久。
冯通还在解释换命的事:“贺公,这换命之事,我冯家是当真不知晓,更不曾去谋害贵府的五郎君呀。”
贺相山不为所动,只是道:“是与不是,待道长去冯府为贵府六郎君看看,自然便知晓了。”
冯氏一只脚踏进花厅,扬声道:“兄长如此做法,可是在怀疑我三房谋害五郎?”
贺相山闻言望去,道:“弟妹觉得呢?”
冯氏冷笑一声,道:“我若说三房并未行此黑心之事,兄长定然不信。长房五郎君出事,如今又偏偏和三房的姻亲冯家牵扯不清,大哥心中怀疑是理所当然。”
“只是,官府断案都讲究证据,即便您是贺家家主,怀疑我们三房做了这事,也须得拿出证据方可。”
贺相山抚了抚衣袖,道:“这是自然。玄微道长正要去冯府,为六郎君看看身子。五郎中的咒术便是玄微道长所解,如若两人当真是换命之人,道长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冯氏反问道:“即便冯家六郎与五郎所中的咒术一致,如何就能断定是冯家或是我三房谋害了五郎君?”
贺相山眼睛一眯,道:“光凭这一点,自然是不能断定。只是,就凭这一点,冯家和三房怕也是脱不了干系。届时,该拿出解释不是我长房,而是你们。”
冯氏不由无言以对。
贺相山又继续道:“玄微道长说过,这七星转命术,须得以转命双方的发丝、血液为引,还要知晓两人的生辰八字。”
“先前去庙会,五郎性子内向,本没想去,是四郎硬拉着他去的。可偏偏在庙会上,五郎被套圈的刺破了手指,取了血液。”
“再说这生辰八字,弟妹该知晓,世家大族对生辰八字看得有多重。除却生身父母,也便只有家中极为亲近的长辈能知晓的。”
“这些东西,对外人来说,很是难取,对家中的亲近之人,却是举手之间罢了。我们防得了外人,又如何能防得了身边人生出其他心思呢?”
冯氏愤道:“如此,兄长便觉得此事是我们三房所为吗?”
“我先前便解释过,四郎拉着五郎去庙会,不过是小孩心性,想找五郎陪着他玩耍罢了。至于那生辰八字,又不是只有我们三房能得知。兄长为何不怀疑二房,不怀疑四弟?”
贺相山摇摇头,道:“弟妹莫要觉得不公。二房、四弟,我自然也曾疑过。只是如今,递到我手里的证据,却是实实在在指向三房。”
“放贷、利用铺子牟取私利的事我就不说了,单就说冯家六郎君一事,你们又如何解释?”
听到利用铺子牟利一事,冯氏眼皮一跳,她强自辩解道:“定然是旁人陷害!”
“是不是陷害,我也不知。我只知,如今三房确实算不得清白。”贺相山摆摆手,道:“弟妹在此与我争执无用,不如去和三弟商量,看看如何证明你们三房确实没有做下这事。”
“此事若当真与三房无关,我定然与三弟和弟妹你赔礼道歉。但是,若三房真的将手伸到我长房子嗣身上,那也休怪我不留情面!”
他转头看向玄微道人,道:“已经耽误许久,如今就要劳烦道长亲自去冯府一趟,看看能不能寻到线索,将那歹人寻出。”
说罢,他又问冯通:“冯公,可否带路?”
冯通苦着脸,点了点头,他便是不带,他们就不去了吗?
冯氏看了眼玄微道人,又看向贺相山,道:“我也去看看。”
玄微道长的名头她自是听说过的,只是,冯家和三房如今明显是被人陷害的,她得从旁看着才放心。
“弟妹若要去,便去吧。”贺相山道。
一直坐在角落里静默不语的贺令姜站起身,上前行了一礼,道:“阿爷,我也想跟去看看。”
“你也要去?”贺相山抬头看看外面,“如今日头正好,你的身子.......”
贺令姜一笑,道:“无妨。我会顾好自己的,再说也有阿满她们照看着,定然不会让我晒着日光。”
贺相山还不放心,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玄微道人也跟着站起身道:“贺七娘子作为长房的人,若要去看,也是可以的。贺公放心,有贫道在旁,不会让七娘子出事。”
贺相山无奈,只好叹气道:“去吧,去吧。”
他又叮嘱贺令姜:“当心些,若是不舒服,就赶紧回府来。”
贺令姜点点头:“多谢阿爷关心,女儿会注意的。”
冯家是商贾之家,坐落在城东。
当年之所以能与贺氏成为姻亲,也不过是冯家祖上曾帮过贺家曾祖一次大忙,谋来了这与贺家结亲的机会。
冯家的府邸不算小,但因着近年来经营惨淡,家业愈发衰败,难免有几分颓败之感,周边的墙垣看起来似是久未修葺的样子。
守门的老仆看到是自家郎君,身后还跟着一行人,慌忙打开大门,迎了众人进去。
贺令姜跟在玄微道人身旁,一路从冯家的庭院中穿行而过。
比起贺家来,这冯府的院落自然也算不得大,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冯家六郎君的院子前。
院前站着的小僮见得自家郎主竟然来了,登时吓了魂飞魄散,来不及行礼便冲进了院中。
冯通眉头一皱,正想呵斥那小厮两句,就见他已“哐”地一声关上门,不见人影。
冯通气急,抬脚便将门踹开,气冲冲地往冯六郎的院子里去。
贺令姜一行人就跟在他身后,堂而皇之地进了门。
院中扫撒的仆妇婢女看见自家郎主怒气冲冲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不由一愣,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俯身行礼。
冯通无心搭理他们,抬脚便往冯六郎的房间去。
待到了近前,便见那先前看门的小厮,在门口说着什么,一副焦急的样子,看到冯通过来,慌忙拦在他身前,行礼道:“郎主!”
冯通一脚将他踹开,怒道:“你们在做什么?六郎君如何了?”
小厮被他踹得跌了个跟头,慌忙爬起来,拽着他的袍子道:“郎主息怒,郎主息怒。”
“息什么怒!滚开!”冯通甩开他,踹开冯六郎的房门,便冲了进去:“六郎!”
他的声音猛然止住。
跟在后面的贺令姜抬头望去,就见一个面带桃红的妖娆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行走间还时不时扯扯自己身上未理整齐的衣衫,遮住胸前的春光,看那衣着,似是冯府婢女。
冯氏一个箭步上前,道:“这是做什么?六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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