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部有个机会,我和那边联系过了,我想——”孙蔓顿了片刻,自霍自地喝了口酒,道,“我准备过去!”
孙蔓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果决,这样的眼神,霍漱清并不陌生,而且近些年来,她似乎经常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很镇静,她很平静,她根本不需要和他商量就做了决定,而陈宇飞,或许就是想提前跟他通个气才约他见面?真是可悲,自己妻子对于家庭做出的决定,竟然是一个外人要来告诉他?可是,他丝毫不会感激陈宇飞,绝对不会!
或许,他可以和孙蔓大吵一架,生气,然后不理睬她,管她要干什么。可是,这么多年夫妻之间的过于平静的相处方式,让他已经没有了争吵的欲望。
霍漱清盯着孙蔓,他的眼中,丝毫没有将自己内心的愤懑表现出来。而他这样的沉默,让孙蔓觉得身处一种无言的冷漠。
他一言不发,端着杯子静静喝了一口酒,又喝了一口,将杯子里的全部一口喝掉,放下杯子起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霍漱清——”孙蔓叫了一声。
“我累了,要休息。”他没有转身,只是回了这么一句,就开始上楼。
家里被一种不同寻常的安静包围着,孙蔓静静站在楼梯口看着他的背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黑暗中的背影,似乎在发出一种无声的愤怒——是愤怒,是抗议,孙蔓很清楚。
从接受陈宇飞的建议打算离开榕城去北京的那一刻,孙蔓就已经预见到了霍漱清可能的反应,而她,似乎完全有把握来面对他所有的反应!
霍漱清直接走进自己的那间卧室,灯都没有开就倒在了床上,右手习惯性地遮住眼睛,尽管一片黑暗并没有一丝光线让他遮挡。
灯开了,他知道是孙蔓进来了,却依旧那样躺着没有动。
孙蔓坐在他身边,沉默了几分钟,才说:“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我什么时候没有支持你?”他把手拿开,盯着孙蔓,语气平静,却透着他的情绪,十分明显的情绪。
他越是这样平静,孙蔓的心里就越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他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次的机会很好,而且北京——”孙蔓解释道。
“这五年里,每次我跟你提起去云城的事,你总说去了那边要从头开始,你不想太辛苦。每次,我都没有反对。至少,我周末和假期可以回来,我们的家还在榕城。现在呢,你突然要去北京,去了北京就不需要从头开始、就不辛苦吗?你去了北京,是我飞去找你,还是我回来榕城?到底什么地方才是我们的家?”他一下子坐起身,双目一丝不动地盯着孙蔓。
家?这个字落入孙蔓的耳朵,她闭上眼!
“你要是想去北京,就飞过去,要是不愿意,你可以回榕城,你父母你家人都——”孙蔓睁开眼睛,盯着他,答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笑了,苦涩的却又有些了悟的笑了。
孙蔓,终究还是有点害怕。
“我父母在这里,所以我的家在这里。那么,你和我结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结婚十年,都在干什么?到头来,你跟我说——”他停住了,不愿再说,站起身。
“你干什么去?”孙蔓见他走到门口,问。
“你做事从来都不和我商量,又何必知道我要做什么?”他头也没回,拉开门走了出去。
摔门的声音太大,孙蔓应声闭上了眼睛。
他的愤怒,就止于此吗?孙蔓心想。
霍漱清走下楼,从一楼的客房拉出自己刚刚放进去、根本没有打开的行李箱,拉开家门离开。
夜色茫茫,他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父母那边,肯定是不能去的,大姐那里,还是别说了,酒店?与其在酒店住,不如回去云城。
把行李箱放进车子的后备箱,他打电话给自己订了一张返回云城的机票。可是,起飞时间在夜里十二点过了。他开着车子,直奔机场而去。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到了五一长假,旅行的人变得多了起来,机场也比平时这个点拥挤很多。霍漱清坐在等候区,前后左右都是拖家带口准备外出旅行的市民,同样是离开家,没有人像他一样,因为没有人是和妻子吵架后离家出走的。
飞机在夜空中平稳飞行,霍漱清静静地闭着眼。
是不是他这样离开太过草率?是不是他该留下来和孙蔓谈谈?
可是,他们还能谈什么?两个人从谈恋爱到结婚,对彼此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知道孙蔓是不会因为和他谈一谈就改变去北京的想法,而孙蔓,似乎也不在意他高兴不高兴。既然这样,有什么必要谈呢?
是他太大男子主义了吗?妻子要寻找一个更好的发展机会,身为丈夫的他,不是应该理解她支持她吗?他为什么会这样生气?可是,孙蔓什么时候为他考虑过?什么时候想过他一个人在云城如何生活?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也需要有人在身边陪伴,身为妻子,不是应该陪伴他吗?
唉,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必要再想谁对谁错?即便真要分个是非对错,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有责任!
可是啊,他觉得好累,他想要有个人软语温存地关心他,需要有个人把他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需要——而孙蔓,显然不是这个人!
不是又怎样?孙蔓是他的妻子,不管他们两个人发生什么,她都是他的妻子,根本无法改变!在这样的前提下,他需要的那个人,存在不存在,似乎都无关紧要了!
当飞机降落在云城机场时,整个世界已经走入了深深的黑夜。
苏凡根本不知道霍漱清已经回了云城,当然就更加不知道他一回来就遇上了什么事。
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霍漱清一晚上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孙蔓的事,直到天快亮才有了睡意。可是,他睡着没几个小时,手机就把他吵醒了。他立刻睁开眼打开手机一看,是常务副市长秦章的电话。
秦章在电话里告诉他,井台县高新开发区的征地项目发生了群体性事件,老百姓围攻了乡政府,井台县把事情报到了市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霍漱清一下子坐直身体,问。
“前几天就已经开始了,今天早上就爆发了。”秦章道。
“赵书记怎么说?”霍漱清问,从床上下来,走进浴室开始洗漱。
“赵书记母亲在上海做手术,他昨天已经去了上海,他说这件事让您处理。”秦章说。
事实上,秦章并没有把赵启明的原话告诉霍漱清,赵启明跟秦章说,高新区属于霍漱清的管辖范围,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是霍漱清负责。
到了这个时候,霍漱清也不能推脱。高新开发区是云城市市政府的项目,现在市区的高新园区都成了规模,管理权也交还了市里。可是,开发区是九十年代时期国wu院批复的项目,市区没地方建设高新区就只能向周围的县里扩展。高新区管委会是副地级单位建制,霍漱清的上任在的时候,就批准了将管委会主体迁至雁台区西面的井台县的计划,同时将井台县的两个乡定远和明远划归管委会。而这次爆发了群众事件的就是定远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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