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好不哭泣》
第49节

作者: 白小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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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推了推眼镜,顺手擦掉鼻尖上渗出的汗珠,点点头说道,“我都看到了,所以我才骑车赶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别担心,我载你回去,你的车我先帮你找个地方锁着,回头再来拿。”
  我就傻傻的提着一只脚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男生手脚麻利的把我的车推到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锁好,然后扶我坐上他的车后座,他蹬下踏板前还不忘提醒我小心坐好,要是嫌晃就抓住他的衣角。
  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说话,还是我主动询问,才得知他的姓名以及他跟我同个年级不同班。我暗自思量这男生应该是不善言辞,过于腼腆,后来才知道他是紧张得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个男生居然没有向我问路便直接将我送到了家门口,然后他指着不远处的另一栋房子告诉我,他家就在那里。
  其实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机缘巧合,有时候离不开刻意的人为。也就是说假如这个男生不是从高一军训起就对我一见钟情,也就不会偷偷尾随我回家,然后发现自己竟然跟我住得如此之近;又假如这个男生不是两年多以来,每次都偷偷地骑车跟在我的后面跟我一起回家,我那日出了事故也不会被他看到,并因此让他有机会送我回去。
  我在一片稀里哗啦的感动之余,被他羞赧地牵起了双手,我不经意地微微一笑,便令他开心得涨红了面颊。他很爱护我,很关心我,很体贴我。。。但是,我却觉得他并不理解我。
  原来心动跟感动还是有区别的,并且是本质上的区别。
  每次看到他踌躇满志地描绘我们缥缈的未来,我除了傻笑便什么也做不了。他的成绩很好,应该把目标锁定在北大清华之类的学校,而我恐怕上个一本都需要再努把力,当然这并不是令我担心的最主要原因,我所害怕的是他总是拿自己的一切行为准则来规范我的所有行动――吃饭不可以说话,女生不应该吹口哨,走路不要大摇大摆,作业尽量自己思考。。。。。。他说这些都是为我好,提高我的素质修养,总有一天我会感激他的良苦用心。

  于是我确实感谢了他,感谢他的深情厚意,感谢他的苦心经营,但是可惜我无以为报,我不想被改造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男生流泪,他哭着问我他究竟哪里没有做好,他说可以跟我填一样的志愿,只为可以继续看到我的微笑。何苦呢,也许日后他才会明了,我今日的决绝才真正是为了他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这几年辜负了太多人的心意,而让老天特地派了一个人来惩罚我的恣意妄为。最残忍地惩罚一个人并不是赤裸裸地鞭挞掠夺,而是华丽丽地让你拥有如梦如幻般的幸福,然后在朝夕之间便让你一无所有。
  他就是老天派来的恶梦天使,他的名字叫周启恒。
  日期:2009-1-13 1:36:00

  (四)
  你永远不会猜到这个世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至少我没有想到母亲不定期的胃痛居然会被确诊为癌症,也没有想到母亲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之后,便重新扬起笑脸像平常一样给我们做起早餐。
  父亲常说,我遗传最到位的就是母亲的坚强,我们俩那倔强的神态简直就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母亲的决定是拒绝去医院治疗,只想吃一些基础的治疗性药物和止疼药顺其自然,而我的决定是不去上大学,直接参加工作,将钱省下来为母亲治病。
  从来不在家事上做重大决定的父亲,这次一反常态地没有听取母亲的意见。他先训斥我,叫我不准再说不去上学的傻话,家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动用我上学用的钱,然后他又叫母亲也别想动坐以待毙的念头,一定要积极配合医院的治疗,“不就是个钱么?不是你们女人家该操的心。”
  一直开朗乐观的母亲那次终于忍不住地哭泣,十一岁的雪飞挂了满脸的泪水,瘪着小嘴,用细细的胳膊环住母亲,哽咽中透出小小年纪本不该有的冷静,他异常坚定地对母亲说,“妈妈,你要加油,为了爸爸,为了姐姐,为了我,你要加油。我们全都支持你!”

  此后母亲一直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坚持着,化疗再难受她也尽量不在家人面前表现,只要我们出现,她展现的必是一张挂满汗珠的笑脸。父亲则更加辛勤地工作,一下班便直奔医院,他对自己花的每一分钱都斤斤计较,却满足母亲任何时间任何口味的需要。
  雪飞小小年纪也已经十分懂事,下午放学自己回家把剩饭剩菜一热,吃完就开始认真地写作业。他总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我,问我他怎么样才可以快点长大,才可以帮我一起去送牛奶,卖报纸,陪我中午一起吃馒头咸菜。
  我只能先转身将泪水硬憋回去,然后摸着他的脑袋叫他好好读书,考了好成绩,妈妈才会开心,一开心比吃什么药都管用,这就相当于省下药钱,相当于雪飞也帮忙挣钱了呢。
  看到雪飞擦擦鼻涕眼泪,继续埋头学习的情景,我又曾多少次自责没有考上公费生呢?如今分数只够二本,服从调剂的结果是一所远在湖北离家甚远的大学。复读已经不现实,那多耽误的光阴,其实我也并没有把握能争取更好的成绩,因此在父亲的绝对强势和母亲以拒绝治疗为威胁的逼迫下,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上这个大学。至于到时再怎么在课余时间去打工,尽量帮父亲减轻压力,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济南火车站,父亲好不容易才把紧紧抱住我的雪飞从我身上扯开,分开的一霎我俯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雪飞,你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保护妈妈哦。”小家伙于是重重地点头,仿佛那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然后我抬眼望向父亲,其实眼前已经被泪水折射地一片模糊,我吸吸鼻子,使劲噙住眼眶中的液体不让其流下,有些含糊地对父亲说道,“爸,好好照顾妈!”然后摸了摸雪飞的头,便头也不回地登上了火车。
  初到J大,不管我上火车前的心情再如何不好,也情不自禁地被当时学校里热闹沸腾迎接新生的场景感染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挂着生物工程系红色横幅的新生接待处,有些兴奋地去学姐学长那里签到。等我顺利地办完了所有的入学手续回到接待处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个学姐正在忙着给其他新生登记,她告诉我其他学长学姐都分别带着另外几个新生去宿舍了,要我在后面的椅子上坐会,等有人回来了再带我去我的宿舍楼。
  我正点头想往后面走,这时隔壁接待处走过来一个学长先跟我的学姐打了招呼,然后对我说道,“我们这会不忙,我帮你把行李搬上楼去吧。”
  我自是万般感谢,学姐交代他带我去女生九号楼的502寝室,我于是拎着自己的小件行李紧跟在帮我扛箱子的学长身后。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了几步,片刻他停下扭头笑着对我说道,“我叫周启恒,经管系大二的。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啊。”
  “谢谢学长,我叫程雨飞。生物工程系大一。”我立刻甜甜地回应,出门在外嘴再甜也不会嫌过分,这是母亲交给我的箴言。
  学长又笑了一下,然后拎着箱子继续前行。
  我不得不说他的侧面很好看,至于正面我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他个子应该至少一米八,头发尤其精致,带着淡淡的栗色,有型却并不觉死板。
  周启恒,周启恒。。。嗯,我记住了,我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三个字令我今生都无法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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