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斋中的众人却依然脸色难看,对于宋归城这靠着一把剑就要拦住眼前这群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们的办法,多少带有疑虑。
但宋归城说得信誓旦旦,无论如何怀疑终究没有一人敢去越过那柄长剑,去试一试宋归城所言的真假。
桃花书斋并不大,褚青霄一行人,加上曹叔功带来的十余位衙役,在此处住下,多少显得有些拥挤。
更何况武陵城大雪纷飞,到了傍晚更是异常寒冷。
书斋中根本没有足够的被褥。
众人只好三五人一组挤在一起,靠着一床被褥和火盆取暖。
褚青霄自然与孙宽以及褚岳山挤在一处房间中。
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三人显然都没有太多的睡意。
躺在床榻上,与褚岳山背贴着背,双脚蜷缩,给下方留出足够的空间,让孙宽可以横着盖上些被褥,勉强取暖。
房间一片寂静,只有火盆中火堆燃烧的声音以及屋外的风雪声在作响。
褚青霄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句:“爹。”
背对着他的褚岳山显然也没有入睡,闷闷的应了声:“嗯。”
“对不起……我……我没有听话。”他如此说道。
虽然他证明了自己是对的,但即将面对烛阴却绝非善茬,褚青霄虽然记忆还未完全恢复。
但如果烛阴真的像宋归城说的那般容易对付,当初的武陵城又是如何落入烛阴的手中的呢?
这么简单的道理,褚青霄岂能不懂。
他寻到了真相,可也把自己的父亲以及舅舅拖入了泥潭。
被褥那边一阵沉默。
好一会之后,褚岳山的声音方才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这当爹的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把你当做了疯子。”
“那些……那些狗屁郎中开的药,应该很难喝吧。”
“没有。爹!”褚青霄连连摇头:“这事情本来就匪夷所思,别说你不相信,我自己若不是亲眼目睹,也觉得自己得了病,又怎么能怪你呢?”
“你……已经做得很多,也很好了。”
“你是我儿子,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你娘当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要好好把你养大。”
“你如今是个有担当,也有勇气的好孩子,你娘泉下有知,想来也会欣慰。”褚岳山闷闷的说道。
提及母亲,褚青霄的鼻子一酸,眼眶有些泛红。
这些日子被人误解的委屈,自我怀疑的恐慌,仿佛就要在一瞬间宣泄出来一般。
“我说……你们爷俩恶不恶心?”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睡在墙角的孙宽却掀开被子,坐起了身子,没好气的说道:“说得些什么东西,怎么跟娘们一样,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褚岳山闻言,自然不会在自己小舅子面前服软,他也做起了身子:“你懂个屁,我们这叫父子情深!哪像你,孤家寡人,三十好几,连个孩子都没有,你就等着孤寡一辈子吧!”
“我没孩子怎么了?”孙宽却毫不在意,大声的反驳道:“我没孩子,我有大外甥啊!”
“你问问青霄,等到我老了,他给不给我养老送终?”
“放屁,我儿子凭什么给你养老送终!”褚岳山大骂道。
“凭我是他舅舅,我姐是他娘!”孙宽理所当然的应道。
“那又怎样,我还是他爹呢?我让他不养,就不养!”
“那他可不见得听你的,你问问?”
“儿子,你表个态,你说怎么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同以往一般互不相让,将战火引到褚青霄的身上。
方才还心生触动的褚青霄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这争得面红耳赤的二人,只能苦笑着劝解。
但他那微弱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二人持续走高的音量中。
“儿子,等到这事情弄完,咱们就继续回咱们院子,跟这种少来往!”
“少来往?要不是我孙宽,你现在还在睡大街呢!”
“大外甥,听我的,明天去那劳什子烛阴老巢,你躲你爹后面,他皮糙肉厚,耐打,你可不一样,你是我孙家的唯一的苗子,你得好好活着!”
“呸!他姓褚!姓褚!”
“那又怎么样,我姐是他娘!”
“呸!……”
二人争执愈演愈烈,已经到了面红耳赤,撸起袖子的地步。
就好似,在这样的争吵中,窗外的寒意似乎也不再彻骨。
褚青霄看着这从日后赡养讨论到传宗接代,再延伸到谁家祖上更阔绰,更值得拥有一个后人的问题上的二人,嘴角却忽然露出笑意……
这场面虽然鸡飞狗跳,虽然显得庸俗且聒噪。
但……
他却又莫名的温馨。
这很矛盾。
可这……
就是家啊。
雪越下越大,书斋外聚集的人群不减反增,黑暗中,他们的双眸深处泛着阴冷血光,仿佛是一只只蛰伏在黑暗中的凶兽。
而那一道道“永夜之神,翼罩霜天”的呢喃,也依然响彻。
仿佛魔咒一般,笼罩在书斋之上。
一道轻快的哨子声忽然从人群之后传来。
那鬼魅一般的众人,仿佛见到真正的鬼一般,纷纷退开,而背着一个麻袋的宋归城也在这时从众人退开的通道中,优哉游哉的走入了书斋。
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拦在了宋归城的身前。
宋归城一愣,停下脚步看向对方,旋即咧嘴一笑,那嘴里哼着的口哨声,也戛然而止:“楚姑娘啊?这么晚还不睡?”
楚昭昭沉着眉头,站在原地瞟了一眼宋归城背后的麻袋:“这东西就是你明天准备对付烛阴用的?”
宋归城将麻袋放下,麻袋落地,里面的事物碰撞,发出阵阵金石之音,似乎装的是某种铁器。
“去城西铁匠铺搜刮来的剑,成色还可以,不过姑娘可能用不着。”宋归城蹲着身子清点着麻袋中刀剑的数量,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毕竟这观剑养意诀修行十余年,不去瑶光剑池走一遭,确实可惜。”
楚昭昭闻言心头一颤,自己的底细如此简单便被对方看穿,这让她心头愈发的警惕。
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迈步走到了一旁,那里那把宋归城离开时号称倾注了他四十年剑意的剑尚且还插在地上。
楚昭昭在这时伸出手,将剑柄握住,然后轻轻一提,长剑便被取出。
没有汹涌的剑意反噬,也没有结界破碎的异象。
“这怎么解释?”楚昭昭握着剑,目光死死的盯着宋归城。
宋归城耸了耸肩膀:“这不是给他们吃颗定心丸吗?不做做样子,他们心机胆颤得估计一晚上都睡不好觉,明天怎么和我一起拯救武陵城?”
听闻这般解释的楚昭昭眯起了眼睛:“那宋统领还真是体贴细心啊。”
“姑娘谬赞,我这人素来以胆大心细著称,所谓为将者当明察秋毫,运筹帷幄,我宋某人,身为帅才,这点本事不足挂齿。”宋归城倒是洒脱,对于楚昭昭的夸赞照单全收。
楚昭昭大抵也没想到,眼前这已经四十多岁的男人,是这泼皮无赖的性子。
见口舌上占不到半点便宜,楚昭昭也打算再与对方打哑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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