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乱----金川.乳峰.绿林》
第37节

作者: 水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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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武阳掏出了佩枪,面无表情,“谢市货,”他喊的是右营帮带的绰号,“问你一件事”。
  叫熟人绰号,在表示亲切或轻蔑时都适用,视语境定褒贬。
  “咹----武阳兄?”谢帮带的喉头在干吞。

  “年前,军部补了边营一个月的欠饷,你拿了好多?”
  “我……我,一文钱没看到……”
  “好,我相信你不会吃手下的血汗钱,”邵炮科打开转轮手枪机头,“汪老鸹,你呢?”这是在问左营帮带。
  “还有这个事?”汪帮带如梦初醒,“补欠饷?狗日刘乌龟,屁都没有放一个----林哨官作证!”
  少标统站上一根凳子不紧不慢地揭底,“这事清楚了。去年冬月起,郑大人就三次上书省城,催发我们半年的欠饷。腊月二十八,钱就补下来了,只有一个月的……”
  “你们拿到没有?”好几个人急切追问。

  邵武阳仍然不瘟不火,“中营,当天就一文不差发到兄弟们的手上了。花名册造漏了的十几个人,还是郑管带自己贴钱垫上的。年关嘛,救急如救命……”
  下面已经是一片“乌龟”“汤元”的乱骂。
  邵帮带的口水仗初战告捷,只遗憾仅有左营驻南城的四个小队,一百多人枪,仍然难以谋篇布局调兵遣将。
  土匪在东城已布置就位即将突袭民宅、血洗商家,官兵却要在南城和关城大动干戈自相残杀?真可谓烂城烂人起烂事!
  日期:2012-02-07 22:42:53

  20.下半城下流人
  下半城,是在镇西关北城、关城和南城的西边城墙下,狭长的一段S形河岸,是岷江第一大回水沱。
  这里多为木材商的堆集场和码头工人简陋的棚区,从北城到南城靠江的崖壁根,一长溜的岩洞穴居也是下半城一大特色。在堤坝上,以及在棚区和穴居带之间,各有一条长长的S形大道。平行的两条大道的两旁,数十条伸向江边的石梯和伸向崖壁的碎石路,组成了蜈蚣千足脚似的干支道(附图)。
  地如其形,这下半城也如毒蛊;地处谷底,常年陷于城关的阴影之下,成了黑货和“黑人”的藏匿地和流转港。
  日期:2012-02-07 23:12:25
  20.1.下半城确实是灾患的回水沱,内金川和镇江县有不少祸害已经或将要发生在这险滩恶水之中。

  同治十一年吞没几百官兵的急洪水,龙郁峰三十年前九死一生的“跑水”,探金帮“六字麻谜”的祸水,昨夜马匪尖刀伍偷袭通天门钻的“下水”,眼下邵武阳要利用黑道制敌的“反水”……
  这一切灾患都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镇西关五个外城门,都有瓮城或闸栅,唯有下半城完全敞开面对亦福亦祸的滔滔岷江。
  黑河沟的沟口,正对着下半城的北段,黑河在这里与龙水、岷江合流,所以镇西关在古代曾被称为“三江口”。
  自从川西森林资源成为比黄金更大的财源以后,这里便沿岸建起石梯堤垻,成为长江支流中最大的木材水运码头。下半城聚集大量的“粗人”,为官府和木材商把冲下来的零散原木钩连在一起结成小木筏,用油漆重新注明所有者后,再放入激流中待下游的人识别分配,或遣人驾木筏顺江而下。
  下半城还有成熟配套的“筏运业”,用羊皮筏专门为成都平原急需小件货物和信息的客商作高价的单向“快邮”。陆路三天的时间,“筏运快邮”用不了一天,函件传递比电报还快(后话),因为电文须两头编码、译码和邮局与商家之间的往来递送。

  另外,钩木人也常捞起大量被洪水打晕的鲜鱼,还有许多溺水的野兽、牲畜(前文)和一些无人认领的财物。钩木人最大的“横财”是回水沱的死人。浮尸不像寿终正寝者那干净利落,个个五官变形肢体肿胀,大多腐烂发臭。捞起尸体,清洗干净,再穿上寿衣,既需要胆量也需要技巧,这可以狠狠敲一下丧家的竹杠。
  这些意外收获,统称为“捞外水”或“钩浮柴(财)”。
  钩木人私下流传着一个捞外水生出的故事,令人恐怖又诱人向往。幸存者仅仅敢在临终前说出它的原委。
  日期:2012-02-13 13:10:06
  20.2.那些知情人在弥留时所讲的,既像神话更像鬼故事:

  光绪七年(1882),黑河沟冲出来几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人。他们身上箭杆林立多如刺猬,而砂弹枪眼又密如蜂窝,被钩木人捞起后也都未能活下来。这些“打短命”的人当中,就有在金川勘探金矿方面很知名的土专家,麻姓老汉。当时他怀里捆包着一块狗头金,断气前仅说了六个字:“……救救我……金山……鬼!”
  而匪夷所思的是,见过那块狗头金的钩木人都难逃横死的下场。老天似乎借此事说明“横财”往往也是“横祸”(后话)。
  邵武阳并不知道三十年前“捞外水”的鬼故事,他想的是如何让支持他的官兵和自己都有油水可捞。
  笑面虎拍两下手示意大家安静,“诸位哥子,事情明摆起的:有人嫌我们中营如实发了欠饷,断了他们克扣手下的财路,要打启发搞兵变。我搞不懂了----军饷,是不是兄弟们该得的?”
  答案在情理之中,但用词和音量有些不合情理。

  邵帮带继续明知故问,“那,我们是抓仗义疏财的郑大人,还是去抓吃里扒外的贪官?”
  回应也在意料之中,但激愤程度却超乎意料。
  邵武阳假装正经,“吔,哥子们也莫乱说,啥子杀呀毙的。我们只要他们吐渣,把吃的黑钱通通交出来大家分了而已。”
  说到“革命”的点子上了,众官兵举枪挥舞振臂高呼。赌局的牌路正按照邵炮科的思路在走。
  赌徒也有算牌的时候,邵武阳衡量着目前的敌我势态。
  关城中有刘伍桂和赖仲源的两支卫队,在现状不明之前,不能贸然进入迎宾门;北城和上城的中营官兵一定还蒙在鼓里不知内情,应尽快与之联系;因下半城未驻官兵,由此奔北城通知中营哨队将畅行无阻;由下半城上滨江门进入关城,去营救可能被困的郑管带,更能出其不意后发制人。

  但起哄附和的官兵数量,尤其是“革命到底”的质量还欠火候。
  赌场炮科乱出牌了,“我邵武阳凑角打牌也不搞空仓。凡是加入今天抓赃官平兵乱的,每人最少五块大洋!看到,这是一千银票----看清楚没得?革命成功,再额外论功行赏!”
  激情高涨的军人不知道花花公子又在挖东墙补西墙,哨营中回声最响的是一阵阵“要得,要得。”
  邵赌徒先找铁杆搭档,“龙帮带!张哨官!”
  “到!”“有!”----先有了气场----张姓哨官是中营下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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