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丽萍又说道:“李主任,县里就只有管文教的梁副县长在,但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不方便下去。于书记叫我找你,说是让你全权处理,他马上从北川往回赶!”
从袁丽萍的话里李思文能感觉到于清风很重视这件事,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对袁丽萍道:“小袁,我马上去酒神窖酒厂,你打电话通知县公丨安丨局那边,调动能调集到的所有警力往酒厂那边赶,不过要说明,警力赶过去是为了防止有暴力事件发生,不是去镇压的,他们面对的不是暴徒和罪犯,而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总之,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允许擅自行动!”
“我知道了,马上办!”袁丽萍一边回答一边递了车钥匙给李思文,“这是车钥匙。”
袁丽萍心思细腻,知道李思文马上要赶往酒神窖酒厂,提早把车钥匙准备好了。
把车钥匙塞到李思文手中时,袁丽萍又叮嘱了一句:“李主任,你要小心,注意安全!”
李思文点点头,瞄了眼一直没吭声的徐芷珊,又对袁丽萍说:“小袁,你负责招待小徐,这是我交给你的新任务。”
徐芷珊拧着头当即拒绝道:“不行,我要跟你去酒厂那边,才说好了不甩开我,你又出尔反尔了?”
李思文有些恼火,沉着脸低声道:“徐小姐,我是主你是客,俗话说客随主便,我怎么安排你就怎么来,我现在没空陪你扯,那采访你爱咋写就咋写,随你便!”
说完摆摆手,李思文直奔停车处,拉开车门坐上去,还没插钥匙发动,就见另一边车门被打开,徐芷珊钻进来坐下,沉着脸儿自己系了安全带。
这姑娘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还黏上了。李思文皱着眉头,很想把她撵下去,但见徐芷珊一脸挑衅地看着自己,想想还是算了,没时间跟她争吵,启动车子出发。
“徐芷珊,我告诉你,到了酒厂那边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车子里,不要出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李思文奈何不了她,也没时间跟她解释,只好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徐芷珊哼哼着:“做你的事吧,别一天到晚尽表现你的大男子主义,我不是千金小姐,更不是温室里的花,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李思文懒得理她,一边开车,一边调出脑子里关于酒神窖酒厂的资料。作为县委办副主任,李思文上任这段时间,还真下了一番工夫,把狮子县上上下下的资料都看了一遍。
酒神窖酒厂在狮子县尤其重要,李思文当初重点研究了一番。
酒神窖酒厂是企业资本缺乏的狮子县最大的国有企业,年纳税金额最高达到一亿五千万,员工最多时有八千人。上下游间接影响的产业人员达数万,尤其是对小麦、玉米、大米的需求量大,是狮子县最大的经济支柱,几乎占据了狮子县财政税收总收入的三分之一,所以酒神窖酒厂的地位远非一般企业可比。
酒厂是县直辖企业,厂丨党丨委书记和厂长的地位甚至比狮子县各乡镇一二把手的级别还要高一些。
但近些年,酒神窖酒厂业绩一直在下滑,各种问题不断显现,酒厂虽然每年向县里交纳了数千万的税收,但县财政反而要倒贴给酒厂过亿的财政补贴,酒神窖酒厂从经济支柱变成了经济包袱,县政府想扔都扔不掉,既不能扔,也不敢扔。
酒厂上下涉及太多人的饭碗,县政府在没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案之前,不敢轻举妄动。反过来,几万人的吃穿问题也让县里每一届领导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因此,针对酒厂的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和“继续”,于清风也不例外。
酒神窖酒厂位于县城东侧,前些年酒厂最兴旺的时候曾花巨资修建了一个豪华气派的大门,这个气派的大门也一度成为狮子县的地域标志。
李思文开车赶到酒厂时,远远就瞧见古铜色的酒厂大门前一片黑压压的人。他靠边停车,下车的时候表情极为严肃地对徐芷珊说:“小徐,你就在车里待着别动,一切等我办完事回来再说!”
徐芷珊默不作声,李思文只当她是嘴硬心怯,心里其实已默许了。
李思文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给刘正东拨了个电话,请他立即组织人手赶往酒神窖酒厂,这种事情若是被有心人找借口拖一拖,事情就彻底失控了。没有人帮忙维持秩序,李思文再有能耐也是白搭。目前县公丨安丨局里,除了刘正东和鹰嘴镇派出所的下属,别人他还真不放心。
门口堵着三四百人,李思文打完电话后,一头扎进了人堆。靠近大门口他才发现,这里并排停放着四辆轿车,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只有几个刚好容单人通过的通道。
周围嘈杂哄乱,李思文从厂大门的缝隙中钻进去,里面人更多,至少有一千多人,把厂办公楼大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有人甚至还扔东西砸玻璃,场面几欲失控!看到这种场面,李思文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这么多人,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保持冷静,李思文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同时也在进行分析,这么多人围堵,必定有人挑头和组织,找出这些人,恶化的局势才能得到遏制。
带头人在哪里呢?
乱哄哄的人群中,李思文发挥当侦察兵时的本事,仔细观察周围,他注意到,大部分人情绪虽然激动,但只是吵闹嚷嚷,只有最前面的十来个人,不但喊的声最大,而且还动手砸门砸玻璃。
这十几个人眼光闪烁,犹如毒蛇一般阴冷。
“反对裁员……反对下岗,反对巡视组入驻酒厂……”
李思文听着周围人群的呐喊,发现绝大多数人都是喊“反对裁员”,只有最前面那些打砸发狠的十几个人叫喊着“反对巡视组入驻酒厂”,李思文心中豁然开朗,很明显,这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打着反对裁员的口号,煽动酒厂工人聚众闹事,为的却是阻挠巡视组来酒厂。
李思文前两天就听于书记说过,要对县里的国企进行改革,要政企分离,如果不改革,企业的积极性和自主性得不到发挥,无法适应市场的需求,还会拖累地方政府,成为政府的沉重负担。并不是说县政府不理会百姓的死活,而是要正确引导企业良性发展,靠国家扶贫补贴维生的企业就跟家里养的好吃懒做的大少爷一样,有多少家产都能败光,也永远不会有出息!
酒厂破而不倒就等于养了一个大少爷,不事生产不说,还要你好吃好喝供着。要说裁员,难道还能比改革开放初期更难?这些人之所以如此激烈地反对,根源只有一个,那就是改革触到了酒厂那群吸血蛀虫的利益,动了他们早已分配好的奶酪。
酒神窖酒厂已经到了不得不改、不得不动的地步。不改,企业将带着数万员工一起滑向万丈深渊。政府可以抛出绳子拉着酒厂,但恶果已经显现了,政府的补贴不过起到一个延缓作用,随着酒厂亏损加剧,政府也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若还是不闻不问,那最后的结果就是,吸血蛀虫肥得嗷嗷叫,政府却要和酒厂一起被葬送。
说到底,改革,就是同既得利益团体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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