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重天把小舅子邹旋的事全记起了,不再给赵芬芳留面子,很不客气地打断了赵芬芳的话头:“怎么这么说呢?赵市长,没人把事全撂给你嘛,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省委既没撤齐全盛同志的职,也没决定让你主持工作,而且,各位副书记、副市长也在各司其职嘛!”
赵芬芳脸一下子红了,有些窘迫不安:“刘书记,这……这我得解释一下……”
刘重天似乎也觉得说得有些过分了,口气多少缓和了一些:“赵市长,你就别解释了,特殊时期嘛,你想多干点事是好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不该你管的事,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管,比如干部人事安排问题……”
赵芬芳站了起来:“刘书记,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问题,那我就正式汇报一下:这次常委会是早就定下要开的,主要议题并不是干部人事安排,而是下半年的工作,您说您不参加了,我们也不好勉强。因为下半年有些老同志到年龄了,要退下来,十几个干部的安排才临时提了出来,具体名单也不是今天才有的,齐书记在时就在上一次常委会上议过。其中有几个有些争议,比如市建委的办公室副主任邹旋,九年的老正科,也该动动了。齐书记老不表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您和他历史上那些矛盾造成的,这次我才又特意提到了常委会上,让同志们议了一下……”
刘重天严肃地道:“赵市长,我要给你谈的就是这个问题。别的同志我不太清楚,不好说什么,这个邹旋我却比较了解,就是个酒鬼嘛,因为喝酒误过不少事,影响很不好!你点名把这样的同志提为建委副主任合适吗?是不是要照顾我的面子啊?也太没有原则性了吧!”
赵芬芳反倒不怕了,坦荡而恳切地道:“刘书记,这我倒要表示点不同意见了。对这个同志,我们不能只看表面现象,我认为,从本质上说,邹旋是个能力很强的好同志,群众基础也比较好,我们不能因为他是您的亲戚就硬把他压在下面,这也不太公平嘛!刘书记,我真不是要讨你的什么好,对邹旋同志的安排问题,我前年就和齐书记有过交锋……”
刘重天心里清楚,下面将是直接地表忠心了,手一摆:“赵市长,你不要再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干部人事问题在齐全盛同志回来之前不议,暂时冻结;当然,邹旋这个副主任也不能算数,可以告诉邹旋,是我不同意提他,就算以后齐全盛同志同意,我也不会同意!”
赵芬芳呆住了:“刘……刘书记,您……您这也太……太武断了吧?”
刘重天冷冷看着赵芬芳:“武断?赵市长,据我所知:省委关于干部任用的公示制文件已经下达几个月了吧?你们就不打算认真执行吗?你们如果坚持要用这个邹旋,我建议先在市建委张榜公布,听听建委的群众有什么反映,看看群众答应不答应?”
赵芬芳觉得不对头了,转身要走:“好,好,刘书记,那我们就先张榜,听听群众的反映再说吧,群众真有意见,就暂时搁一搁!其实你知道的,干部问题全是齐书记说了算,公示也是个形式。哦,我先走了,马上还有个会,政府系统准备统一布置学习‘三个代表’……”
刘重天却把赵芬芳叫住了:“芬芳同志,请留步!”
赵芬芳只好站住了,有些忐忑不安:“刘书记,您还……还有事?”
刘重天想了想:“芬芳同志,有些话我原来不准备说,可现在看来不说不行,也只好说了。可能不中听,可能刺耳,可能让你记恨,但是,为了对你负责,对我们党和人民的事业负责,我别无选择!”口气一下子严厉起来,“赵芬芳同志,省委这次派我到镜州来干什么,你很清楚!齐全盛同志怎么落到目前这种被动地步的,你也很清楚!可以告诉你:迄今为止的调查已经证明,齐全盛同志当了九年镜州市委书记,确实没为他老婆高雅菊和他女儿齐小艳批过任何条子!专案组查到的一大堆条子全是你和白可树以及其他领导批的!白可树批得最多,也最大胆,你批得也不少,连前几年齐小艳公司走私车的过户你都批过,这没冤枉你吧!”
赵芬芳讷讷道:“那……那我有什么办法?齐小艳是齐书记的女儿嘛……”
刘重天大怒:“一个市委书记的女儿就应该有这种特权吗?齐小艳的这种特权到底是你们给的,还是齐全盛同志给的?齐全盛同志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向你们交代过,让你们这些下属干部给他的老婆孩子大搞特权?有没有这样的事?如果有这样的事,请你给我说出来!”
赵芬芳哭丧着脸:“刘书记,你……你这让我怎么说?你也身在官场,能不知道游戏规则吗?廉政啊,严于律己啊,场面上的官话谁都在说,可实际怎么样呢?还当真这么做啊?”
刘重天越发恼怒了:“为什么不这样做?你以为我刚才说的也是场面上的官话吗?你以为你提拔了我的小舅子,我表面上批评你,心里会领你的情,是不是?”手一挥,“错了!赵芬芳同志,我劝你不要再耍这种小聪明,小手段了,起码我要接受齐全盛同志的教训!全盛同志在亲属子女问题上栽了跟头,我看就是你们使的绊子,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你们真周到啊,心真细啊,领导想到的,你们想到了,领导没想到的,你们也想到了!”
桌子一拍,“可你们就是没想到党纪国法,就是没想到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没想到自己这种行为本身也是腐败,更严重的腐败,其恶劣程度和消极后果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超过了直接贪污受贿!”
赵芬芳从没见刘重天发这么大的火,怯怯地辩解道:“刘书记,也……也许我……我们做错了,可我……我们真是出于好心,没有害您或者害齐书记的意思,真的!再说,像您这样正派的领导有几个?齐书记哪能和您比,咱……咱这官场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刘重天深深叹了口气:“芬芳同志,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一口一个官场,还就这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都是人民的公仆,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为哪个上级领导服务的。你刚才还说要去开会,布置学习总书记的‘三个代表’,——我倒有个建议:不要光在口头上学,也不要光想着上电视,搞什么华而不实的花架子,要真正把‘三个代表’放在心上,把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放在心上,努力落实到每一项具体工作中去。不能嘴里讲着‘三个代表’,心里只有一己私利!另外,总书记以德治党、以德治国的精神,也要好好领会,自省一下:我们每个同志,是不是都具备一个执政党党员干部起码的政治道德了?如果不具备怎么办?啊?”
赵芬芳似乎受了触动,一脸的恳切和讨好:“刘书记,您说得太深刻了,把我点醒了!我回去后一定好好落实您的指示精神,把总书记三个代表的光辉思想时刻记在心上,在政府党组成员中先开一次民主生活会,从三个代表的高度,从以德治党、以德治国的角度进行一次认真的思想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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