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颜目送侍应生离开，目光转到李颐脸上。
　　一怔。
　　刚才远远地没留意，近距离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颐清隽的脸孔依旧，但是右脸颊与眼眉处，微微泛着青，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你怎么——”
　　秦颜其他强项没有，就是有些时候，在不该留心的地方，观察力太过于强。
　　李颐将一早想好的托词说出来，“别提了，说出来脸上无光，老头子打的，你也知道，我家老头子打人那不管不顾的狠劲，就算是面对天王老子他都不留力。”
　　“你爸、他为什么打你？”

　　李颐满不在乎地笑，“还不是因为女人。”
　　秦颜心跳漏一拍。
　　“那天你在我家捡到的那个粉红蕾丝，你有印象吧？”
　　秦颜木然地点了下头。
　　关那件蕾丝什么事？
　　“那个女人，跟我睡过一觉之后，居然拿着医院试验单，跑到老头子面前，说怀了我的骨肉，你想，像我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偷腥不抹嘴？我说孩子不是我的，老头子居然信那个女人不信我，我来气了，就跟老头子吵了几句，最后骗他说，我早就结扎了，那女人顿时就慌了神，谎言拆穿，可老头子这下信我了，气我去结扎了，打了我一顿，又命人困住我好几天，我这不是刚被释放出来，就找你了。”

　　他这番说话真假参半。
　　他的伤确实是李宗成所致，亦被李宗成囚困在家。
　　但背后的事实是，李宗成打他绑着他，是因为他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导致李家产业面临重大危机。
　　至于后面所谓的被释放，其实是他自己趁着保镖不注意，逃了出来。
　　自己多少个窝，李宗成都知道。
　　他暂时不能回去。
　　每家酒店轮流换着住。
　　开始想办法获知秦颜的消息。
　　可是找了好几天，都联系不上。
　　他偷走之后，李宗成直接派了人在厉家盯着。
　　他不敢贸贸然在那附近露面，只好从她学校那边下手，好不容易认识个叫宋小易的女孩，才辗转联系到她。
　　直觉李颐说的不是真话，秦颜没有拆穿他，静静听完，就叮咛上一句，“你以后多顺着老人家。”

　　“很难。”李颐苦笑。
　　老头子可是当面扬言了，禁止他再找秦颜，他要再见秦颜，他就亲手把他掐死。
　　虽然是气话，但是从小到大，不管他犯错多么严重，老头子顶多就使用家庭暴力，从不会威胁要整死他。
　　可见，老头子对这事认真了去。
　　他边说话的同时，边审视她，没损没伤，完整无缺。
　　片刻之后，微微松下心。
　　“你出来，他知道不？”
　　秦颜摇头。

　　出门之前动过事先通知他一声的念头，但是回头想想，又觉得，直接告诉他自己出来见李颐，他肯定不答应，便省去了。
　　不过这事本来不打算瞒着他，待会回去，她就会自动跟他自首。
　　李颐没表态。
　　秦颜就说，“厉行风……他误会我跟你的关系了。”
　　李颐转眸，“误会得好。”

　　什么意思？她眼光摆正。
　　“至少，这样更方便你看清楚，守在自己身边是怎样一个人。”他顿了一下，“秦颜，你觉得他在乎你吗？”
　　“……应该吧。”
　　他又问，“你在乎他多一点，还是他在乎你多？”

　　“这个——”当然，是她。
　　秦颜神色黯淡下去。
　　“他对你来说，是唯一，然而，你对他来说，却只是众多里面其中一个，这样高低立见的感情，你认为自己真的能坚守下去？”
　　说到底，还是那个问题。
　　秦颜脸露痛苦之色。

　　这个问题，她最近已经刻意不去想了。
　　可是，不想，就等于不存在了吗？
　　当残酷的现实问题被挑明，再一次血淋淋扒开在面前，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不堪一击。
　　她以为自己想开了，其实介意得深入骨髓。
　　“秦颜。”李颐突然伸出手，横过桌子，覆上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有力，而她的微微发凉。
　　“趁还来得及之前，好好想清楚，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厉行风今早提过他大概五点下班。
　　秦颜很快就跟李颐分开，招了的士，赶在四点之前回去。
　　“福婶，我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气息有点喘，她正弯着身子在玄关脱鞋子。
　　一道黑影直直砸过来，稍微偏移她的方向，砸到背后的木门上。
　　低头一看，好端端的杯子，四分五裂。

　　本来躲在厨房的福婶听闻异动，忍不住探头望了一眼，又迅速缩回去。目光犹带怜悯与同情。
　　她一眼就看见客厅中的人影，“厉行风？”
　　他阴寒着脸走过去，不顾地上的碎片割到她，直接将她拖到房间。
　　“你搞什么？”
　　她受到惊吓，惊魂未定，忘了自己要顺从。
　　他目光沉沉盯着她，“我搞什么？你问我之前，为什么不先问问自己，你到底想怎样？”

　　“刚才去见谁了？”他问。
　　秦颜一下子明白过来。
　　“李颐。”毫无遮瞒。
　　同时内心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根本轮不到她隐瞒。
　　他之所以这般动怒，之所以一针见血地问她去见谁了，其实对她刚才的去向心知肚明。
　　她就这样？
　　连捏造一个合理的借口打发他都不愿意了？

　　那么，这段日子，他尽量地讨好，是为什么？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一刻没为他着想过！
　　“你可记得你承诺过不去见他？”
　　“我有事——”
　　他猛喝一声，打断她说话，“你有什么事非要见他不可？”
　　“信你？你这样反反复复摇摆不定，叫我怎么信你？”
　　她企图跟他讲道理。
　　“所以，你意思是，不信我？厉行风，不要每次扯到李颐，你就大发雷霆，我对你怎样？你心知肚明！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她觉得他真的不可理喻。
　　实在想不明白，他对一切都志在必得，对一切都理所当然。
　　为什么独独不能容忍她与李颐正常来往？
　　“你对我怎样？你自己说。我越来越看不懂你，秦颜，我对你不好？你想要的东西，我哪样不给你？”
　　能给的他都给，只是她从来没有要求。
　　“我不是为了那些选择跟你一起。”

　　很好。
　　终于说出她的心底话了。
　　他冷笑，“哪一个女人跟我一起不是为了钱，为了名？你说你不要这些，那你想要什么？说，你要我怎样做你才满意？”
　　“……”
　　“说不出来吧？秦颜，承认吧，其实你就是朝三暮四的女人，赖着我厉行风身边不单止，还想出去招惹其他男人……”

　　“婚姻！”秦颜豁出去了！
　　她不想说的。
　　这话不能说。
　　说了就扼杀掉一切。
　　谁都知道，她跟他不可能有将来。
　　他要她，不过是想将她留在身边，当一辈子的玩物！

　　但是，他还是逼她说出来了，“厉行风，我想结婚！我想要一个丈夫！我想跟我喜欢的人组织一个家！你能给我吗？”
　　盛怒中掷出来的说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