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姑抠门的名头，人人都知道了啊！
　　大姑宋红梅确实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她在家属院附近有一个摊饼小推车，卖了二十年的摊饼了，不能说远近闻名，只能说大伙儿吃也吃习惯了。
　　每次小推车十点钟收摊，收拾收拾，十一点钟去菜市场买菜，时间管理那做的叫一个精准到位！
　　最重要的是，十一点钟菜市场也基本收摊了，剩下的菜不是便宜处理，就是不咋新鲜。大姑便可以在这个时间段横扫千军，杀他个七进七出，争取把价格砍到最低！
　　如果砍不下来，那她就不买。
　　没有每天来捡烂菜叶子，已经是大姑最后的奢侈和体面了。
　　如今十一点半，有些人家可能都已经做菜了，但大姑家绝对不会。

　　宋檀敲响了门。
　　大姑父还差两年才退休，儿子也在上班，大姑打开门时，着实有些惊讶：
　　“檀檀？你怎么来了？不是在上班吗？哎哟可不要请假，扣工资亏大了！”
　　扭头又招呼乔乔：“我大侄子长得更俊了，来，进屋，姑姑给你拿饼干。”
　　大姑果然拿了饼干——两包旺旺雪饼，姐弟俩一人一包。
　　宋檀哭笑不得，这当真是大姑最大的诚意了！
　　乔乔已经熟练的开始拆袋子了，一边还说道：“大姑，给你送菜。”
　　大姑一看，发现小筐子里竟然有五把紫云英，她半点没嫌弃，反而欢喜极了：

　　“哎哟！这菜可真新鲜，中午有菜了，先不炒！晚上一顿，明天中午晚上两顿，后天还能吃两顿——三天的青菜钱都省了，我再额外做个肉就行了！”
　　大姑喜不自胜，并且迅速安排了。
　　安排完了才想起来：“檀檀，你们中午留家里吃不？要是留，我就把这个青菜炒了。”
　　宋檀赶紧给大姑吃个定心丸：“不了，姑，我妈还在家等着呢，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鸭苗的？准备在老家养些鸭子。”

　　宋红梅想了想：“还真有，你等着，离得不远，我带你去！”
　　“可姑你不是还做菜……”
　　“没事，真不远，我带你去！你们年轻人买东西都不还价的，我去给你谈价钱！”
　　说着就换了鞋，风风火火拿了钥匙就准备出门。

　　宋檀：……
　　这当真是闪电的功夫，乔乔一块雪饼都还没吃完呢。
　　不过大姑也没说谎，当真不远。
　　出了家属院往里头的巷子一拐，再穿过一道看似锁了其实没锁的铁门，再往小巷子里一钻，最后来到了一片破旧低矮的老院子。
　　大姑敲了敲其中一家的房门：
　　“老张啊，你家鸭苗还有没有啊？”
　　“学校门口搞批发我可不卖啊！我这不是宠物鸭！”里头的男人扯了一嗓子。
　　大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我啥时候带过卖宠物鸭的？你赶紧的，我带亲戚来买，你把价钱给我落实了，别瞎出价耽误我的时间。等会儿买了我就得回家做饭了……”
　　里头的男人拉开房门，委屈满脸：“姐，我有时候情愿你不买。”
　　宋红梅很不满意：“你这做生意的还不想要客户啊？”
　　老张也不乐意：“我的老姐姐，你每次带人来都要砍价，我哪有什么赚头啊？”
　　每个做生意的都这么说，宋红梅自己卖鸡蛋摊饼也不挣钱呢！

　　她才不信。
　　于是扭头跟宋檀说道：“别看这里破，实际上这一片地都是他的，不然老城区这么破的宅子不拆还能卖鸡鸭？人家早就上门了。”
　　亏得这地方是在几大家属院的夹缝中，不影响市容市貌，不然这偷摸的生意早做不下了。
　　宋红梅在家属院待了二十多年，心里门清：“檀檀，你可别听他瞎忽悠，这鸭子都是他自己在家孵化的，没几个成本——我跟你说，去年是四块钱一只，你可不要吃亏了！”
　　老张脸色都变了：“姐！你这成心拆台是不是？去年是去年的价，今年啥不涨价呀？四块钱我不卖！”

　　宋红梅却扭头就走：“你们谈啊，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了。”
　　然后拔腿就走。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乔乔重复：“四块钱一只？”
　　老张死活不肯：“不！最低四块五，不然你们别的地方去买！”
　　宋檀差点笑出来。
　　她之前打听过价格，没有一家是低于五块的，看来四块真的是抄老底了。

　　“行，四块五就四块五，先让我们看看吧。”
　　看看就看看。
　　老张对自家鸭子还是十分有信心的，这会儿领着两人穿过前面的屋子，拐进了后院，然后再进一间屋，再入后院——
　　这才是他隐秘的大本营。
　　这里搭起了一半的遮阳棚，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鸭子拉屎的腥臭气。
　　然而等到进去时，一群黄茸茸的小鸭子左右摇摆着屁股，吧嗒哒的冲过来！
　　场面别提多喜人了！

　　乔乔当时都挪不动腿了，直接蹲了下去，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宋檀。
　　老张在旁边解说：“你们之前养过没有？想要多少只啊？我这是花麻鸭，肉质好，长得还快。你瞧他们一个个身强力壮的，买回去保准好活！”
　　这话宋檀信。
　　他们是突然来的，这老板也没提前做准备什么的，然而肉眼看去，小鸭子们个个精神抖擞，确实是身强体壮。
　　四块五一只，算得上是超便宜了。
　　她想了想，老家竹林上头有个池塘，这鸭子到时候还可以进稻田吃草，还有山坡随意他们走动，地方是足够大的。
　　“先来一百只吧。”

　　一百只？
　　这回轮到老张诧异了。
　　“我还以为你们是自己家农户养几只呢……要这么多啊！”
　　随后他看到宋檀的脸色，想起这是宋红梅带的人，又警惕起来：“我可告诉你，你买一千只也是这个价，四块五一分都不能少！”
　　宋红梅这个人啊，执着，太执着了！
　　她要是砍价砍不到她满意，她就天天来砍！卖鸭子又不是卖菜，一波鸭子从孵化到成长好长一段时间呢，她就能锲而不舍。
　　老张实在是受不住，这才一下子就把老底儿给说出来了。
　　宋檀哭笑不得。
　　“行，不少，你这鸭子挺好的，明年我还来买。”

　　她这么爽快，老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唉，都怪宋大姐，每次要跟我砍价，砍那么久我都怕她了。”
　　但他扭头数了数自己这小院的鸭子——孵化是一批批的，院子里总共才一百二三十只。
　　老张琢磨了一会儿：“不然你买一百二十只，剩下的几只我都送给你。”
　　虽然大部分身强力壮，可难免还有几只弱一点，这个是要掉价的。
　　与其留在自己这里被人挑拣卖不出去，还不如一次性都打包了。
　　一边还怕宋檀不识货：
　　“我可告诉你，我这一批里面有一小半都是公鸭，公鸭吃起来比母鸭更补，本来价格还更高一些，我这边通通都给你按一样的价格。”
　　鸡和鸭不一样。
　　鸡是母鸡更有经济价值，鸭却是公鸭吃起来更补。
　　更何况鸭蛋除了咸鸭蛋之外，没有别的更好吃的办法。经济价值就又差一些。
　　老张说的倒都是实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