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7-07　13:01:24

　　第十章
　　一块乌云聚集在虹山上空，像一架控制着速度的战斗机，缓缓地向一石厂上空移动。
　　崔市长看看天空，吩咐身边工作人员给刘省长准备好雨伞。此时，这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细节，连日来，调查组会议和艰难的三方谈判，早让崔市长的脑袋像一只被空气吹大的气球，飘忽忽，晃悠悠，他能做到的是把秘书写的稿子一字不差念完整，不要得罪任何一方，更重要的是不能对上级领导犯任何不周之错。做到这些已经不易，他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又看了一眼压迫过来的乌云，他提醒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听天由命吧，天意如此，一场追悼会，人未伤心，天先洒泪，天意到了，一石人也该顺从天意吧？这样想着，他甚至在错觉中感到了远处乌云撒下的雨点。

　　感觉中的雨点让他清醒了些，他又想起一个细节，问身边秘书：“一定要在追悼会上发放抚恤金吗？”
　　秘书回道：“都安排好了，已经通知家属了。”
　　崔市长：“不是说有些家属不敢领吗？一石人很团结的。”
　　秘书：“我和川汇的麦总都一一上门拜访过了，都说好了。”
　　崔市长听到这儿，心又放了一半。

　　秘书见市长没有出声，以为他仍然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今天通知了媒体，所以发放抚恤金这个环节还是安排了。”
　　崔市长嗯了一声。
日期：2010-07-07　13:36:55

　　刘云波提前三分钟赶到会场，他参加任何会议都是这个点赶到，三分钟，不迟也不早，会场有什么情况还来得及反应，来得太早，需要等待，他等着，手下人就会不安。若去上级单位开会，去早了他自己也会不安。稍早一点，可以和新老朋友打打招呼，一圈招呼打完，会议刚好开始，如此最好，不会节外生枝，绝不迟到是原则，无论对上对下，这个原则在他那里是一致的。
　　崔市长最先看到了刘省长的车，他快步迎了上去。
　　刘云波没有先到主席台就坐，他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转到主席台下看了看，对崔市长说：“把座位拿走。死者为大。”
　　崔市长回头看秘书，秘书赶紧去吩咐撤座撤台。
　　刘云波皱眉看着会场正前方的大横幅：沉重悼念在川汇集团南岭工程中英勇献身的十四位烈土！
　　刘云波把这句话又念了一遍，把崔市长叫过来：“我看只留沉重悼念英勇献身的十四位烈土吧？把中间的字取下来，还来得及。”
日期：2010-07-07　13:56:15

　　崔市长还想解释一下，现在这个说法他们也是斟酌再三，可一看刘云波的神情，他立刻吩咐秘书执行。
　　刘云波知道他想解释什么，如此做无非是想提醒老一石人，一石厂早不存在了，他轻言细语对崔市长说：“追悼会是对死者的尊重和追念，在这种时候有火都要灭，还点什么火？”
　　崔市长心服口服了，他笑眯眯点着头：“还是省长站得高看得远。”
日期：2010-07-07　15:20:46

　　刘云波问：“来的都是老一石人吗？来了不少吗？”场下一大片白衣人，左臂上的黑纱点缀出肃穆凝重的气氛。

　　这个问题让崔市长很难看，可是，他又不得不对省长实话实说：“老厂技工学校的1000名学生，还有虹山区两个中学的同学们都来了。”
　　刘云波看了看表，到时间了，他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一石人在哪边？”
　　刘云波不动声色说：“你条幅上写川汇南岭工程，老一石人会来吗？”又问：“家属都来了吗？”
　　崔市长身边的秘书替答：“到现在，来了五家。”
　　不到一半？！刘云波心里一震，却没有说话，他跟随着领位的人站在安放烈士遗体位的右侧，在哀乐声中低下了头。老一石人竟然没来？他们的决绝和对追悼会的冷漠让刘云波感到阵阵寒意。
　　哀乐中，十四具铺盖着党旗和花环的黑木棺被士兵列队依次抬上场，场下的学生哭成一片，站在左边的家属里有人哭天喊地放声大哭。
　　张天芳低声问刘云波：“崔市长问你讲不讲话？”
　　刘云波摇摇头，无言。
日期：2010-07-07　15:42:33

　　从刘云波往下数，数到第二十个人，这个位子站着一位引人注目的男子，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皮鞋铮亮，雪白的衬衣上挂着一条十分考究的黑色领带，领带上有一枚闪闪发光的的领带夹，上面印着川汇集团的LOGO。此人就是麦立先。他身边的秘书也是如此正装打扮，两人在追悼的队伍中很是引人注目，他此时拿的是商界精英的派，自觉地隐藏了大学教授该有的内敛和含蓄，其实，他的教授身份早被他雪藏在心了。

　　刘云波用余光看到了麦立先，他不得不承认麦立先在装扮上下的功夫是对的，正装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自己却混同了所有南岭人的习惯，在仍然炎热的初秋穿了白衬衣来给遇难者送行。麦立先的装束让南岭和旧城的大小官员都多少有些难堪，明显是在提醒他们，他们忽略了不该忽略的细节，尽管汗珠已经开始挂在麦立先的额头，但他一脸的凝重就好象他是死者的家属，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对14位遇难者的尊重，他对这个场合的重视，也告诉所有人，他和遇难者的关系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