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生性胆怯的赵桓,已经是受了过度的惊吓,这种心惊肉跳的日子实在是让他熬不下去了,他只希望这场噩梦能早一点结束。完颜斡离不只要能早一点退兵,他愿意痛痛快快地答应他的条件,但是伏阙上书的事让他明白,对金人一意退让,国内反对的声浪又必将成为他难以承受的压力。
赵桓痛苦万分,他自问从无失德之举。是自己的父亲赵佶儿戏国事,玩火自焚,招惹金军大举南侵;是赵佶重用奸宦、荒淫无耻,导致四海之内怨声沸腾。伏阙上书、杀伤内侍分明是东京百姓被压迫了二十余年的积愤暴发于一日,制造这些积愤的是赵佶和他的宠臣们,而承担后果的却是自己——自己当这个皇帝,其实不过是代父受过罢了!
赵桓在一番痛苦的思考之后,让宇文虚中去回复完颜斡离不:越王乃是皇叔,不可以为质,请以肃王赵枢(赵佶第五子)代替。自己没有同母弟,附马曹晟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请以曹晟代替。
赵桓还下令取来李纲压下的割让三镇的诏书,让宇文虚中与肃王赵枢一起送去。至于赔偿的金银、骡马实在是数额巨大,一时间无法筹措,让宇文虚中乞求完颜斡离不缓期。
临行前,赵桓召见了肃王赵枢,对其厚加赏赐。肃王退下后,赵桓流着眼泪对宇文虚中说:“肃王、康王都是朕的同胞骨肉,朕为宗社百姓,不敢顾惜手足之情,此刻已是肝肠寸断,爱卿一定要将康王带回。”
日期:2012-02-27 17:27:47
最后一个回合
肃王入金营后,宇文虚中把康王赵构和少宰张邦昌从金营带了回来。还把赵桓给他的割让三镇的诏书也带了回来,他还试图与完颜斡离不周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把这份诏书交出去。
赵桓升宇文虚中为签书枢密院事,以奖赏他舍命出使,迎回康王之功。
二月初九日,宇文虚中奉命第三次出使金营。他对完颜斡离不承诺只要宽限些时日,一定奉上赔偿的金银,但以太宗殿在太原,上皇祖陵在保州为由,请完颜斡离不对割让三镇的事做些让步。宇文虚中表示,如果能够让宋朝保全三镇,可以将这三镇的税赋作为岁币每年进贡给金国,并且自己一定说服皇上,增加犒师的金银。
完颜斡离不当然不会管你家上皇祖陵在哪里,声色俱厉地道:“上次允诺的金银至今仍未交足,还要说可以增加?既无议和诚意,休怪我等无情!十日内,让你看我大金铁骑如何将东京城夷为平地。三镇之地不肯割让,那我等就用武力攻取,金银骡马不肯交齐,等进了东京城,难道不能让兵士自己去要?到时生灵涂炭,赵氏宗社被毁,宇文先生就休要再说我等不仁不义。”
宇文虚中两行泪水滚落下来,从怀中取出割让三镇的诏书,扭着头,含泪将诏书递了过去。
完颜斡离不接过诏书仰天大笑:“宇文先生公事繁忙,我们也不得空,就此告辞吧。送客!”
二月十日,完颜斡离不拔寨退兵。
宇文虚中此时才如梦方醒:果如李纲、种师道所料,完颜斡离不顿兵于坚城之下,其势已然是强弩之末,不敢长期对峙,所以不等赔偿的金银骡马交齐,一拿到割地诏书就立即退兵。他的和谈已经是虚张声势,而自己完全堕入计中,在最后时刻奉上了割让三镇的诏书。
日期:2012-02-27 19:12:48
金兵走了就好,不要再生事端
此时种师中、姚古又都已率兵赶到,种师道立即求见赵桓,要求亲自统兵尾追至黄河,伺机重创完颜斡离不,夺回肃王和割让三镇的诏书。
赵桓说:“金兵退去便好,卿勿须追击,以免再生事端。”
种师道跪伏在地,银色的胡须都在微微颤动:“陛下,今日纵敌,将来金兵必为中国大患!”
御史中丞吕好问也奏道:“如纵敌自归,金人会更加轻视我大宋,今年秋冬之际,必然倾国复来。”
赵桓摆一摆手:“两国已定和约,不可再生事端。此事以后慢慢再议吧!”
赵桓这段时间被吓得心胆俱裂,现在金兵好不容易退了,身心交瘁的赵桓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
第二天,种师道病了。
金军南下进攻时,还不敢肆意杀害百姓,可退兵之时却露出了狰狞面目,一路烧杀抢掠,沿途州郡尸横遍野。
金兵的杀掠激起了朝野上下强烈的愤慨,不断有大臣上章弹劾李邦彦等人主和误国,坚决抗议朝廷割让三镇。
二月十三日,李纲上朝。赵桓知道李纲又要力谏了。自伏阙上书事件以后,他已是很不喜欢李纲了。这个李纲文采出众,辩才无碍,议论又能切中要害,每每慷慨陈词,满朝文士无一人辩得过他。而且他总是据理寸步不让,不答应他,他就跪伏在地以死请,在朝堂之上实在拿他没办法。赵桓的心腹耿南仲等大臣提醒他:李纲这种人一旦功高权重,将极难驾驭。
李纲一开口,就把赵桓的老祖宗抬出来了:“我朝先圣真宗皇帝,在澶渊与辽国一战,也曾订立过盟约。等辽国退兵之时,真宗皇帝派遣重兵护送,名为护送,实则是不让辽兵无所顾忌,肆意掳掠我大宋百姓。真乃圣明英武之主也!现在金国退兵已有三日,先前以为金兵必是用船渡河,现在才知金兵已先在黄河上系缆搭桥,才一日就全军渡过黄河。臣请依澶渊故事,火速分遣将士,以万余精锐之士卒,几路并进,令诸路将帅,如遇战机则不须禀告,相机行事。”
赵桓看了一看李纲:“准奏。”
日期:2012-02-27 21:3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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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纲没想到赵桓答应得如此容易,当下立即出宫传令,选择精锐将士,命姚古、种师中等人立即组织一支一万人的劲旅。精锐将士闻命踊跃,争相要去追击。李纲亲自为之壮行,并告诫诸路将帅,如遇战机,切不要请示,直接出击。
赵桓却又在这天晚上单独召见李邦彦,密令李邦彦下令军队回师京城。
李邦彦秉承赵桓的意旨,以宰相的名义下达命令:“李纲尽遣城下之兵追敌,京城空虚。且仓促而行,恐再蹈姚平仲之覆辙,为金兵所败。诸军急速回师!”
已经快要追上金兵的将士忽闻此命,无不扼腕叹息。
等李纲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晚了。他火急上殿力争撤消李邦彦的命令,赵桓却又很痛快地答应了,但这一往返,宋军早已追不上金兵了。
李纲心里明白了,皇上已经没了再战的勇气。
李纲伫立在东京城的北门楼上。早春的风依然寒冷,四野是一片苍茫的暮色。一个月前,就是在这里,他望见金国铁骑潮水般涌来。现在,饱受战火蹂躏的原野显得冷寂而荒凉。东京城里又是万家灯火,勾栏瓦肆隐隐传来阵阵笑语之声。城里的人们以为劫难已经过去了。
李纲却清醒地知道,这里还会有一场更加惨烈的决战……
日期:2012-02-28 10:49:57
外战外行,内斗内行
二月十四日,赵桓下诏:罢免李邦彦太宰之职,任命张邦昌为太宰,吴敏为少宰,李纲知枢密院事,耿南仲为尚书左丞,李棁为尚书右丞。
李邦彦猛然省悟:赵桓早已决定把议和辱国的罪责全部加在自己身上,然后罢免自己,以谢天下。秘密命自己以宰相的名义阻止军队追击,不过是最后利用自己一次,让李纲及东京军民把阻扰追击敌人的帐算到自己头上。现在大家只会说是李邦彦擅自下令,皇帝无过,宰相误国。自己当了赵桓的替罪羊,临了又替赵桓多背了一口黑锅。
二月十七日,赵桓令勤王之师各自返回本地,又罢免种师道宣抚使之职。理由是金兵已退,种师道年迈,且患病在身,难以再统兵打仗,解掉了种师道的兵权。
御史中丞许翰力劝赵桓:“种师道乃西北名将,沉毅有谋,国家尚未安宁,不可解除种师道的兵权。”
赵桓摇摇头:“师道已是七十六岁高龄,难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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