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的这些首饰看上去都没什么值钱的，还有些首饰上面的珠宝都掉下来了，看起来像零散的真石头，甚至有的，我觉得是以前的老玻璃。不一会儿我腿蹲麻了，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还好北京中秋节前还不冷。
　　终于有个人看上了我摊上的一个簪子，拿在手里挺喜欢的，他说：“我在故宫博物馆见过一个样子差不多的。”
　　“那您看对了。”我附和着说。
　　“多少钱？”
　　“您给个价。”
　　“五块！”

　　“去一边去，刚来北京是吗？不知道鬼市的规矩，五块钱好点的煎饼果子你都买不了，给我哪凉快哪歇着去。”
　　别说这个捣乱的，还挺有眼力，来来回回几个人就看这个簪子，一个大姐拿在手里：“多少钱？”
　　“600！”
　　“您这是民国仿清朝，不值这个价。”
　　“您说个价。”
　　“300！”
　　“您放下吧！”

　　不一会儿又来一个大哥：“多少钱？”
　　“1200！”
　　“清朝的首饰不算稀罕的，这价位高了。”
　　“那您给个价。”

　　“600！”
　　“您放下吧！”
　　“您给个价。”
　　“2000！”
　　“您啊，再看看，放下吧！”
　　不一会儿又来一个人，看着手我就乐了，他拿在手里问：“怎么卖的？”

　　“送你了。”
　　我这一说话，对方就把认出来了：“唐南，你整什么里格楞儿呢？”
　　这人是老铁，我和他说晚上有事儿，没想到在鬼市遇上了。
　　“别管了，帮我看看这什么东西？刚开始有人给300，我没卖，现在有人要出2000买？”
　　老铁专业知识强，他拿着手电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认真的说：“清代金银首饰中有一种小簪子，叫抱头莲。簪首以仰覆莲瓣抱一颗大珠或一粒宝石。尺寸很小，主要的卖点就在选材不同的珠宝上。”
　　“这是清朝的吗？”
　　“清朝的不假，但它不是宫廷制造的，应该民间商人的仿制品。”
　　“不是宫廷制造怎么了？”
　　“宫廷制造就和瓷器里的官窑差不多一个意思，同样一个东西，价格差了千倍百倍。”

　　“怎么看出是不是宫廷的？”
　　“故宫藏品，有一支抱的是一个蓝宝。还有一副藏画，孝钦显皇后像，她头上也有一个抱头莲簪子，从画面上看好像是抱的碧玺，然后有专家查了一些资料，这种宫廷制造的抱头莲，长十五点五厘米为最佳，你这个也就10厘米，自然就是民间产品了。”
　　我对着老铁伸出一个大拇指：“牛啊！”
　　“这东西没什么难度，多学多看。”
　　“你当年要是有这劲头，何愁考不上大学，清华北大都不在话下。”

　　“你有脸说我吗？你不也没考上吗？”
　　我尴尬一笑：“咱俩别互相埋汰，咱们都是大器晚成。老铁，你把来龙去脉都说出来了，能不能告诉我，这东西哪值钱了？”
　　老铁面色有些异样，拿着手电对着抱着那颗宝石一晃，上面显示出一抹通透如水的绿光，我眼睛一亮：“翡翠？”
　　“对，玻璃种。”
　　玻璃种，难得一见，拳头大的几十万，和黄金一样论克卖。老铁说，别看现在玻璃种的翡翠，一件难求，古代和翡翠有关的首饰，大多都是玻璃种。这大概就是年代优势吧。
　　鬼市和我想得不一样，我以为拿着东西来卖，就得有一些社会人过来问我，显然不是那样，这地方没有规矩，却又有规矩，是真正的买卖自由。

　　不过，知道这块旧翡翠是玻璃种之后，我又心生一计。
　　收摊，回家！
　　转天，我拜托老铁找圈里的工艺师傅，用藏银做了一个清代的耳环，然后把簪子上这块翡翠取下来，小心翼翼的取下来，镶嵌在这个耳环上。
　　晚上，我在鬼市1200出给了一名当地的老虫。

　　随后我就收摊，把东西退回给城管，还附送了他一顶瓜皮帽和清朝的假辫子。接下来的几天，我在北京游山玩水，故宫，长城，玩的不亦乐乎。我就这样一直玩，一直等到老铁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潘家园家具城卖核桃的老陆在鬼市收了一个翡翠耳环，正在高价售卖。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我有些依依不舍的停下北京游记。然后在西单买了一身像样的西服，按照地址找到了那个老陆卖核桃的店面。
　　我在店里转了一会儿，就提出了我要买翡翠首饰的意图。老陆就把他那个高价售卖的翡翠耳环拿出来，我一看，就是我在鬼市卖出去的那一块。
　　我假装用手电看了看，又表现出了那种狂喜又刻意压制的表情：“老板，这个多少钱？”
　　“十万。”
　　“这也太贵了。”
　　“兄弟，你看一眼那可是玻璃种翡翠，本身价值不菲，而且它可是清朝的东西。”

　　清朝个屁啊，它是我前几天找工艺人仿做的。
　　“8万，行不行？”
　　“不行，不行？”
　　我心里冷笑，8万都不卖，从我这一千二收的。
　　不过，他不松口，我也没多讲，直接利索的从手提包里拿出十万现金砸在桌子上，认真和老陆说：“老板，我外地人，中秋节送女朋友礼物，这耳环我特别相中，可耳环最少得两个，对吧，你把那个也卖给我，我再给你十万。”

　　“这是古董，一件难求。”
　　“您可别为难我，商家套路，这样，我也不和你废话，20万，我七天内再收一个，这是我电话。”
　　我把这个翡翠原石拿回来之后，老铁目瞪口呆，他不是笨人，开始明白我为什么明知道那块翡翠是玻璃种，还1200块把它卖了。
　　“你从家具城老陆那买的？”
　　“对。”

　　“多少钱收配对？”
　　“20万，老铁我和你解释一下……”
　　“不用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我找那个认识人把翡翠还原到簪子上面去，然后我拿着去卖给老陆。”
　　我盯着老铁，终于察觉到老铁不对劲的地方了，他开始不相信这个世界的纯净，或者他因为被骗开始对这个世界失望，又或者他在潘家园这个地方呆久了，见惯了尔虞我诈，正在努力的让自己改变。
　　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试探的问：“老铁，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我拿着这个簪子去卖给老陆，只要在簪子尾部做一个断痕，以老陆的本领很难断定是不是宫廷制造，而且抱头莲首部又是玻璃种的翡翠，我卖他十五万，他也能欣然接受。等我拿到钱，我会给你电话，你回老家躲一段时间，老陆这边我自然能解释，他不会怀疑我的。”
　　我惊呆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诚实善良有点懦弱的老铁吗？
　　“你需要钱吗？刚得到那个抱头莲的时候，我们弄一个断处，你卖十五万，它不好吗？”
　　“收藏品是没有价值的，他需要根据收藏者的意愿和经济实力来购买，只是一个弄断了的抱头莲，翡翠又没有鉴定证书，没有一个懂的人会花五万买这个东西，就算有，它也不如现在这样心里痛快。”
　　这一句不如现在心里痛快，让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盯着老铁，咬着嘴唇，叹气说：“老铁，你把簪子弄回来，其他的事情你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