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轮到宋江了。他原为山东郓城县押司,和晁盖互通往来的事被阎婆惜发现,因此怒杀阎婆惜后逃跑,欲前往清风寨投靠花荣,却在清风寨观灯时遭陷害入狱,被燕顺等人所救。晁盖死后,宋江坐上梁山第一把交椅,后两胜童贯、三胜高俅。接受招安后,带领梁山人马攻打辽国,平定田虎、王庆、方腊。被朝廷封官后,遭高俅等人陷害, 宋江的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大管家这个七品芝麻官,只当了半年,宣和六年首夏初旬,朝廷赐御酒给宋江,这位楚州武德大夫、安抚使宋大人不疑有诈,饮了御酒之后,觉得肚腹疼痛,才明白被赐了慢性毒酒!
梁山好汉们真是可怜,奸臣们为了睡个安稳觉,竟然把他们赶尽杀绝。不过,现在好了,“首恶”已除,奸臣们可以放心大胆地睡觉了。等他们睡醒了,再喝庆功酒,这酒里有梁山英雄们冰凉的血和苦涩的泪。不过,梁山好汉们也不用太伤心,他们虽然死了,但是他们的精神永远活着。这就是人生的意义了。
毒酒穿肠。宋江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他死到临头是否后悔呢?想必答案是肯定的——他应该是后悔了。但悔之晚矣!
或许,他未必这样想。也许,一个痴迷当官的人,就像一个色鬼,真的会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豪情逸兴”。一个官迷,你摘了他的乌纱帽,比割了他的脑袋还痛苦。对,楚州宋安抚也许不幸而被言中。
曾子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但我的宋大哥自知时日不多,却未见其“善”,反而在临死前赶时间害人。想把我这个爱惹事的刺头李铁牛连夜招去,准备也送我最后一份厚礼——一杯毒酒,陪他同赴地府,以免我若闻知朝廷行此奸弊,再去哨聚山林,坏了把他宋大人的“一世清名忠义”,甚至再被我连累,被朝廷责任倒查,追夺了他朝廷命官的身份。这就是宋江一生的责任——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以害死梁山泊好汉为己任。孜孜以求,死而后已。
几经战事,我李铁牛战而未死,被任命为润州都统制。有人问我,这官有多大?如果我说,就是个临时工,肯定没人信。其实,宋徽宗宣和年间,因为宋辽、宋金战事频发,朝廷在作战时,从各将官中选择一人,授给都统制名义,以统诸将,权任在安抚使之上,但系临时派遣,并非官名,兵罢即卸。也就是说,我的这个润州都统制也就是个战时的临时工。有战,则统诸将;无战,则什么都不是。
我这个战时的临时工,人还未老,但已经和老年人患上了同一种病:只要闲下来,就总是回忆往事,总是想起离去了的70名梁山泊头领,想起他们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就想流泪。但血在战场上流多了,泪就会流不出来。于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
一日,正与同僚饮酒聊天,手下门卫传报,润州来客,说是楚州安抚使宋大人差人请我这个润州都统制赴宴议事。
“赴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我知道,宋老大即将赴死之人,但害我之心不死。我早知道必有这么一天,心中早已有了对付之策。
我对手下说:“哥哥叫我,必有要事,我去去就来。”然后,安排好工作上的事,便带一队得力手下直奔楚州,径入州治,拜见楚州安抚使宋江宋大人。
宋江说:“兄弟,自从分散之后,日夜只是想念众人。吴用军师,武胜军又远;花知寨在应天府,又不知消息。只有兄弟你在润州镇江,离得较近,特请你来商量一件大事。”
我说:“哥哥,什么大事?”
宋江说:“请你饮酒。”
隔州邀约,不是仅仅请我饮酒这么简单吧?
说完请我饮酒之后,就请我进后厅,见杯盘现成。看来,毒酒已斟好,就等着我饮下。然后大幕落下,全剧终。这就是个思路。就像楼房的设计图,图纸设计好了,就等着工队进驻施工了,然后便大功告成。
宋江就是这张图纸的设计者,也是这个工队的唯一施工者。也就是说,设计图纸的和工队施工的加起来只有一个人。看来,这是他料定只靠他一个人,就能顺利拿下这个工程。这就是我宋江哥哥的自信。
于是,自信满满的宋江哥哥热情洋溢地先敬我一杯,我接过来,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疑惑地问道:“兄弟,怎么不喝?倒了做甚?”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位初受招安时,因杀贪腐厢官而冤死的军校梁小兵!”
宋江再敬我一杯。我接过来,依旧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疑惑,又问道:“兄弟,这杯怎么又倒了?”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些在征方腊时阵亡的59名头领兄弟!”
宋江再倒第三杯酒,端起来再敬我。我接过来,依旧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又问道:“兄弟,这杯怎么又倒了?”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些在两场战争中,先后死去的几千士卒兄弟!”
宋江再倒第四杯酒,端起来再敬我。我接过来,依旧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又问道:“兄弟,这杯怎么又倒了?”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些战争前后病逝的、坐化的11位头领兄弟!”
宋江再倒第五杯酒,端起来再敬我。我接过来,依旧随手倒在地上。
宋江又问道:“兄弟,这杯怎么又倒了?”
我回答道:“哥哥,这一杯便敬给那些像殷天赐一样,在梁山泊大大小小的争斗中,先后被无辜滥杀的平民百姓!”
宋江似有觉察,再倒第六杯酒,端起来,直直地看我,没再说话。
我却主动接过来,笑着举起杯,装作要饮下的样子,突然,脚下打滑,连酒带酒杯摔在地上,碎了。
这时,大门咣当一声打开,四名全副披挂的小将闯进来。对着我行个军礼,说道:“将军,润州紧急军情,叫您速速回去!”
我对着宋江双手抱拳道:“哥哥,今天的酒就喝到这里吧!兄弟军务在身,后会有期!”
宋江也双手抱拳,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也许他知道,他的时日不多,后会无期了。这是他一生少有的一次挫败感。且是在粗人李铁牛面前。
我不再管他怎么想,再次双手抱拳,转身。在小将们的簇拥下,离开了这个把梁山众英雄带上覆灭之路的宋大哥的官府。
不用问,润州无事。
“润州紧急军情”是我李铁牛提前给小将们安排导演好的一场剧情:我摔杯为号,小将们闻声闯进门来。然后急匆匆禀报润州紧急军情。再然后,宋大哥的“楚州宴”圆满收场。这就是一场戏,导演有两个:宋江哥哥和我。上半场由宋江哥哥导演,下半场由我导演。主演也只有两个:宋江哥哥和我。上半场由宋江哥哥主演,下半场由我主演。下半场再增加四个配角:四名全副披挂的润州小将。
别看这四名全副披挂的润州小将只是些配角,但下半场之所以能成功谢幕,没有他们还真的不行。他们就像天平秤的砝码,别看这些砝码总是放在不起眼的角落,但他们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角色。假如,宋江哥哥设计图纸时,提前把这件事想复杂些,再派些楚州将士上场,参与“楚州宴”的施工,也许,“楚州宴”顺利谢幕,倒下的就是我李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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