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继续向北飞行,慢慢感觉耳朵里有些压的慌,咽口唾沫就觉得舒服一些,机舱内安静不少,小喇叭又开始广播了,“飞机已经快到达目的地北京,飞机正在下降,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调整好座椅,不要再来回走动。”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从左侧的舱窗洒进舱内,窗外的树木、马路、房舍已清晰可见,不一会飞机进入一片空旷的水泥地上方,两旁的汽车、楼房的窗户急速往后行驶,突然机舱肚子底下发出了滋滋的声音,飞机着陆了,缓缓驶向北京首都机场唯一的航站楼。过了好一会飞机前后两个舱门同时打开,女战士分别到两个舱门的旁边致意话别,我们则拿好随身物品和飞机上发的烟还有糖依次走下舷梯。一踩到机场的水泥地就觉得干爽不少,在广州潮湿闷热的天气中过了几个月,一踏上北京的土地就觉得舒服多了。慢步走进候机大厅,坐在沙发上等行李,机场工作人员照例领大家读语录、唱歌、跳舞、演节目。
华灯初上,办理完手续后分别乘坐民航客车直奔坐落在美术馆那里的民航总局,汽车开进东直门时我突然想到:“汽车路过北新桥,我下车就到家了呀,没必要再坐到美术馆后再坐公交车回家。”我赶忙起身到司机旁边说了我的想法,司机问我是桥东还是桥南,我说了桥南后,不一会车子停在了北新桥十字路口南的“育源纸店”门口。我扛着行李,提着水果,走下车来,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在台阶上坐着聊天,个子最高的是我的弟弟,我高声喊道:“小龙子,过来帮我拿东西!”几个孩子哗地站起来齐声喊道“牛哥”。哈哈,都是儿时的玩伴、上学的苦友,“我们还琢磨着从这民航车上下来的人怎么像牛哥呢?没想到还真是牛哥!”大家兴奋地说道。我赶紧把飞机上发的大白兔奶糖分给他们一人一块,小龙子则帮我扛着行李一起回家了。到了香饵胡同86号,刚进门道我就高声喊道:“爸、妈,我回来了!牛子回来了!坐飞机回来的!”
到家了,终于到家了,踏进了街门,穿过了门道,高声叫着爸妈,走进院里,院中桃树旁放着二大爷的平板三轮车,我爸从大马扎上站起来,手攥着片刻不离的大烟斗笑吟吟地迎上来说道:“哟!回来了。昨天悦林还告诉我说广州市面挺乱的,不知道你怎么样。我想着等我周五休息时好好给你写封信,真不禁念叨,这不就回来了嘛!”我站定了,看着二大爷的屋里亮着灯,二大妈已经走出来了,关切地问道:“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事先也没给个信儿。”北屋黑着灯,大爷和大妈在墙根下喝着茶,南屋也黑着灯,邻居们都在院中乘凉,全院的人基本差不多都齐了。我看着我爸急切地问道:“我妈呢?”我爸拿烟斗一指北屋(我家住在院里的北屋):“洗澡呢,你没看见北屋门关着,灯黑着吗?”我应声道:“哦”。都五个多月了,我有点想我妈了!我把行李放在平板车上,把网兜拿到北屋门边,灯亮了,门开了,我妈抖落着湿漉漉的头发问道:“牛子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呀?”我兴奋地回答:“我坐飞机回来的!”我相信我说的这句话全院的人都听到了。我妈更是惊讶地问:“什么?坐飞机?净瞎说!”我急忙拿出了几盒飞机上发的香烟递给我妈。我妈一看这烟就说:“哟,还是大中华呢!”一边抽出来给大爷大妈各拿一支,一边嘴里叨叨着还带过滤嘴呢!“这回您该信了吧!您看这烟盒上还有飞机标识上的五个五角星呢!”这个曾经让所有人认为是个监狱瓤子、考试没及过格、老师频繁找家长的孩子居然能出差到广州,还能从广州坐飞机回来,真是让大家刮目相看!
我笑着对我妈说:“妈,咱家有吃的吗?我饿了!我还是只在早上吃了点汤粉,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妈说有点剩饭,但是没菜。我说:“没事,那就开水泡饭就咸菜疙瘩,挺好!”我妈赶紧忙活起来,把剩饭用开水冲一下,倒去温水后再放点热水,香油点过的咸菜疙瘩切成了拇指粗的条,扒拉一口米饭,喝一口热水,叼一块咸菜疙瘩。同样都是大米饭,怎么就比广州的米饭好吃那么多呀!这就是家的味道呀!
开着门,放了放热气,我把网兜拿到屋里跟我爸说:“这里的水果我就拿几根香蕉,明天给懋隆的同事们吃,剩下的都留给您分。”我爸说:“香蕉和龙眼给你大爷、二大爷他们分一下,再给南屋也拿点,菠萝太香了,先留咱屋闻闻味,明天再说。” “爸:我这行李里还有糖呢!”我赶忙说道。我爸说:“一切明天再说。”爸又对我妈说道:“明天我休息,你去买几斤肉,要肥一些的,借着牛子回来的机会咱一起解解馋。”我一听说要买肉赶忙对我妈说:“妈,我这有钱带回来给您!”于是赶紧把这几个月攒的40多元钱拿给我妈。我妈心疼地说道:“这么多,真是难为你了!”这时爸开口了:“孩子的一片孝心,全拿着,再买点猪爪、猪尾巴什么的。”回家了,又可以睡这大炕了,真好!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爸已将菠萝横切一刀,一个包一个包揪着吃呢,我赶忙接过来,按照广州人的吃法一顿操作:削皮、挖沟、切片、泡盐水。我一边干我爸一边说:“太浪费、太浪费呀!”一会又对我说:“你买的那些糖我看了,也尝了几块,那个柠檬夹心谁也不能给,太好吃了。水果糖做到甜容易,酸难得。”我默默地记在心里,以后只要从广州回来就必带一斤以上的黄澄澄的柠檬夹心给我爸。
工作上的事也和我爸聊了聊,我爸关切地问道:“你们这样回来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办呐?”“已经都发回北京了。”我爸又问道:“那你们算是北京的人呢还是广州的人呢?”“不知道。”“那你们回来后归谁管理呢?”“不知道”“那你们的领导是谁?”“不知道”“那谁给你们发工资呢?”“这个我知道,北京首饰公司给我们发工资,因为在广州时,每月的工资都是由首饰公司寄给出口部的。”我爸乐了:“这可倒好,一问三不知,就认识钱,还不错,还不错!”虽说我是一问三不知,但还是得到公司去上班,只能先到翠钻组去。
来到了离别5个月的翠钻组,除了有半间屋子堆着广州发回来的货以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我们这六个人一起回来,这两间屋显得更挤了。报销机票,结清费用,找到经理,当时唯一还能管事的苏经理对我们说:“你们还是广州出口部的人,具体什么时间回去得听总公司安排。现在先在翠钻组呆着,但你们不算翠钻组的人,首饰公司也不给你们安排任何工作。”得到指示后大家都挤在翠钻组,也不往广州发货了,三科、四科磨的戒面也不多了,五科的收购工作也差不多停了下来,于是大家凑在一起读书、念报、看毛选、翻看马列原着,没得念了就开始打扑克、听样板戏。转眼就快到十月一了,总公司来了消息,根据中央领导的指示精神,第22届交易会一定要开,决定推迟一个月举行,即1967.11.15-12.15。广东省已经实行了军事管制,出口部具备了正常工作的条件,所以出口部所有同志全部返回岗位,等人员到位后,各口岸再将退回的货全部发回。苏经理传达完总公司的指示后对我们说:“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国庆节了,你们就等过完节再出发吧!现在这形势……你们到了广州多给家里写点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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