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林师傅噙着眼泪的双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几句,但我想我能陪着他,听着他的宣泄,读懂他内心的愤懑与不甘,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吧!
林师傅又说道:“最近看见上海的来信,两派又拿这件事互相攻击,主要是不能让有这样嫌疑的人还工作在外贸第一线。还听说上海那边说时代变了,男女平等,可能改派女同事来常驻。”我一听林师傅可能不再回来了,心里酸酸的,再一听可能是女同志来接替林师傅,更觉得别扭了,怎么还得和女同志打交道呀(果然后来没再见到林师傅)!
转眼间春节将至,库房的封条已经贴好,红色的中国工艺品总公司翠钻出口部的印章盖在封条上,特别醒目。北京的、上海的、福建的同志们陆续回家,留下值班的人生活照旧,只是没有了业务,每天都是三饱一倒,估计我是其中最欢实的一个人,先把行李搬到地下与二楼之间的小阁楼,就是姚主任他们住的那间,这样出去玩方便的很!广东工艺的刘连峻为了跟我作伴也从五楼搬了下来。库房封了,客人也不来了,但每天的补助照发,就剩下玩了,骑着自行车满世界转悠。参加秋交会的12元补助发下来了,可以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啦!到文化公园前街的四川馆子吃那又麻又辣的担担面,冷不丁还能吃回回锅肉,那裹满红油的肥肉片子吃着真解气。其实这个四川馆子就是文化公园的外墙搭了一个大棚子,两扇窗户一扇门,外加两个大灶,早点是担担面,中午有几个炒菜配米饭,到了春节,天渐渐凉了,担担面顶饱,更可贵的是担担面和大汤粉的价格差不多,只是离出口部远一些,反正也不用上班了,多走几步不算什么。
终于到了大年三十,刘连峻告诉我下午到中山五路去看花市,这是广州人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项目。因为人多,就不骑车了。吃过午饭,我俩休息了一会便向中山五路赶去,因为有的是时间,所以也没有乘坐无轨电车,等走到中山五路时,就看见本来不宽的马路两边搭起了好多架子,上面横着木板,好多农民将各季节开的花不停地往架子上摆。刘连峻告诉我这是广州的花农,他们不种粮食,每年就拾捯这些花,能让一年四季开花的植物都调整到这天开花,现在摆放的花都是比较便宜的,能够放的住的。“这些都是什么花呀!”我不禁问道。刘连峻笑道:“我和你一样,就看的见姹紫嫣红,但一朵也不认识。”“那咱就看个热闹。”“真正的热闹在天黑以后呢!”我们边走边聊,拐到了北京路,这里也是一片热闹,我俩在华北饭店各吃了三两肥肉馅的饺子,又喝了点饺子汤,休息片刻。此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走在街上只看见路边四五层的木架子上都摆上了各色鲜花,汽车已经停驶,马路中间的人群熙熙攘攘,路边花架前站满了讨价还价的居民,刘连峻告诉我,今年春节是特殊时期,要不然这条街上挂满彩灯,一片亮堂,大家你来我往挑选着自己中意的花木。我突然看见好多架子高处都摆放着或高大、或矮小、结着或多或少桔子的金桔树。绿色的叶子衬托着金黄色的果实,分外醒目。刘连峻告诉我:这是这条街上最贵的植物,它是广州人过春节必备的一种植物,桔子越大越多就越贵,广州人把它放在堂屋或正屋的中间,象征家族子孙满堂,人丁兴旺,吉祥如意,日子红火!虽然现在破四旧不讲究这些,但过年时还是少不了的。”我们俩就这么逛着,看着,什么也不买,但街上的人流越来越稀少起来,约莫过了十点,买好花的人都回家布置准备过除夕了,大年三十煮汤圆、给老人拜年、小孩子拿红包……这会刘连峻又告诉我:再待一会这些花就该便宜了,一过十二点,这些花也就没人买了,花市就算结束了。我赶忙说道:“那到时候咱么也买一株金桔,图个喜庆。”我们又耗了一会,走到一个摊前问人家金桔多少钱一盆?人家说2元,我们嫌太贵,人家又说道九点前卖10元一盆呢!我们说1元钱卖不卖。人家说:“这不成了送你们了嘛!不成。”我俩见状继续往前走,那人高喊“1元钱,给你们拿走!”我们转身付账拿走了一盆不算大的金桔。
春节一共休息三天,我俩又骑车带着他的女朋友到佛山,他女朋友在我俩的自行车后座上轮流地坐。等玩回来后,我俩什么事没有,倒是苦了他的女朋友,坐在车后架上时间太长了,脚都控肿了;初三我们仨又如法炮制到黄埔港游玩,他们有个女同学分到远洋运输公司,常驻在黄埔港并且已经结婚生子,我们就在他们那简陋的住房里吃了顿“寒式美餐”。
这就是春节,我在广州过的春节。春节过后大家都上班了,我又处于无所事事的境地,每天就是看报:人民日报、南方日报、广州日报、红旗杂志,能订的报纸都看了好几遍。
在这个春节我还干了一件大事情。
我和刘连峻睡在小阁楼,每天都聊到筋疲力尽才睡觉。有一天我们听到阁楼下面的后门有动静,像是推门的声音,又像是拽门的声音,把我俩吓得都不敢开灯,也不敢出去看看,就这样忍了好一会,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才昏昏沉沉地睡下;等到了第二天晚上,才刚躺下就又有动静,我害怕极了,刘连峻也不像平时那么横了。当时广东省虽然是军管了,但正是因为社会混乱,才出此政策呀!越想越紧张,现在出口部没有领导,留下的人只是留守,价值好几千万的宝贝都锁在库房里,虽然贴了封条,但要是真有坏人……太可怕了,我对刘连峻说:“如果真有坏人惦记楼上的的货,那咱们俩非得挨头刀。”刘连峻说:“你别吓唬我,我的胆子也没比你大多少。咱得想想主意呀!要不咱们找公丨安丨局报案去?”我说:“封条都贴的好好的,报的什么案呀?”“可咱们这晚上有动静呀!”我说:“那咱们也不能让公丨安丨局的人到这陪咱俩听动静呀!”“这可怎么办?”刘连峻着急地说道。我说:“咱们到省军管会去汇报情况。”刘连峻说:“现在各单位都没有完全上班,咱到哪去开介绍信呢?再说这事一嚷嚷出去,没事都变得有事了,想想泄密事件!这504号对于广东人他就是个单位宿舍,你这一开介绍信再把这事一说得多复杂呀,全乱套了!”我突发奇想说道:“你有工作证吧?”“我有呀!”“那上面是不是有中国工艺品总公司的字样!”“有呀!下面还写着广东省分公司呢!”“有职务吗?”“业务员”。行了,我的工作证上也有中国工艺品进出口总公司的字样,下面写的是北京首饰分公司,职务也是业务员。就凭着“中国”、“北京”、“广东”这三个地名,军管会也会接待我们的,至于结果嘛,试试再说。
第二天,我俩骑车到了广州东山的广东省军管会所在地广州军区大院,进院后找到了接待大厅,大厅内摆着好多桌子,桌子后面坐着解放军干部,每个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小纸板,分别写着:工业、农业、交通、教育等等。我俩转了转,就是看不到外贸两个字,正在失望之余猛然看见有个一桌子上摆着写有“其他”二字的小纸板,于是我俩走过去,解放军干部严肃地看着我们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我连忙拿出工作证说:“这是我的工作证。”解放军干部说:“你是北京的,到这来干什么?”刘连峻也连忙掏出工作证,那干部一看:“你是广东的?你们俩怎么在一起呢?咦?你俩还都是中国工艺品总公司的。说吧,什么事?”我就把出口部的概况、近期晚上有动静的事,尽可能用外人听得懂的话讲清楚了,又讲了春节期间的状况,更讲了价值几千万的东西就在宿舍楼里,我们感到非常害怕,才来找解放军、找军管会的。刚一开始那个解放军干部还是饶有兴趣地听着,时不时还问一些什么叫翡翠、什么叫玉的问题,可越听到后面,表情就越严肃起来,听到我们来的目的后就说:“你们反映的情况我都记下了,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们准时到我这里来,我请可以管你们这事的人过来。他们都是军区司令、副司令的秘书,你们反映的情况可以报告广东省的最高领导”,并对我们表扬道:“你们直接找到我们这里是非常正确的,尤其是没有到其他地方瞎嚷嚷,就做得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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