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24 09:3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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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时间显示10时37分。日期是2002年9月15,星期日。同昨天一样,晴天。窗口又射进小片阳光,白亮亮的,晃得睁不开眼。张娣换了种睡姿,香沉沉地,表情安逸得仿佛断了呼吸。绘有荷花图案的被单奇妙地搭在身上,勉强盖住右边的丨乳丨头,左边的露在外面。肌肤白皙,锁骨分明,长发泼洒开来,颇有睡美人的味道。昨晚几点入睡的呢?我思忖,但记不确切了。大概凌晨三点吧?可也未必,估计更晚。
我下床,尽量不发出声响。穿上丨内丨裤、衬衣、长布裤,走进卫生间。龙头出水就行了,不必开得更大。洗脸,刷牙,还把昨晚替换的丨内丨裤洗了。接着,坐在床头柜,舔一样地打量张娣的身体。薄薄的被单下,她的轮廓历历在目:精致小巧的脚丫,少女时期特有的丰腴的大腿,盈手可握的腰肢。打量的时间里,我的情绪败坏起来。何等美不胜收的肉体啊,我想,竟然有虫?还可能丧命?打死我也不信。退一步讲,真有那样的坏事发生,我会作何反应呢?造反,这是肯定的。然后跋山涉水,找到埋葬在撒哈拉沙漠纵深处的亡灵骑士,巧言令色,嗾使他们攻打东方的阎罗殿。后来,我们的军队和阎罗王的军队在印度森林狭路相逢。阎罗王在释迦牟尼的援兵到达后,干掉所有的亡灵骑士。我被押至阿鼻地狱的断头台。行刑前,阎罗王问我为何造反?我置若罔闻,已视死如归。他请来嫦娥,勾引我,只消说出哪怕一条可以造反的理由,非但赦免我的死罪,还和我上床。我屈服了,在脑海里搜索那个理由。搜索的时间里,张娣睁开眼眸,欠身坐起,把脑袋偏成四十五度的样子,定定地看我的脸,低语道:
“怎么了?”
“看你的身体。”我老实回答。
张娣掀开被单,从下往上审视自己赤条条的身体。“怎么了?我的身体。”
“太销魂了。”
张娣莞尔一笑,“你呀,开玩笑也显得这么正经,人家会轻率地信以为真的。”说罢起床,归拢衣服,穿在身上。
“几点了?”她边系运动鞋带边问。
我再次确认时间:“12点。”
“12点了吗?”张娣不信。我翻开手机给她看。她点头,说:“中饭去食堂吃好吗?11点半开饭,持续到1点。应该来得及。”
“可以。不过,别回这里了吧?”
“怎么?”
“晒太阳去。躺在足球场上,晒一个下午。然后我离开,你也可以回教室上晚自习。再说——说出来你别误解——在你房间待久了,我总是出现不良反应。既有生理上的,又有心理上的。不是说这里不好。由于太好了,叫人头疼的东西才有机可乘。”
张娣不无困惑地望了我好一阵子。
食堂气氛同我所在的学校差不多。只是女生多些,噪音尖些,由于就这一个食堂,也宽敞些。赶到时,吃饭的学生已经散去大半,桌上和地上,到处是残羹剩饭。姗姗来迟者倒也不少,只是没有熟人,我和张娣得以安静地进餐。
饭后晒太阳的时间里,断断续续说了许多话。张娣打听我的学习。我告诉她成绩中等偏下,课堂上看不相干的书,想遥不可及的事。如此而已。
“遥不可及的事?”
“比如你毕业后,可不可以和我结婚之类。”
张娣沉默不语。
我眯细眼睛,望着金光闪闪的天空,以“大”字形状躺在草丛里。张娣坐在旁边。
“奇怪的人和事,想不想听?”良久,我问。
张娣说想听。于是我说了六月份的世界杯,以及那些天发生的荒唐事件。譬如晚上七点,班上男生和社会上的球迷一起,聚集在五一广场,观看摩天楼外墙上的足球比赛,把交通堵得水泄不通,见中国队输球,就把手里的啤酒瓶朝那里的巨型荧屏砸去——场面混乱,武装暴动似的,稍不留神就可能被天上掉下的不明硬物击破头颅。然后说李自由。说认识的过程,说他的天赋异禀和奇特的人生观,以及追求女孩屡屡到手的能力。还有王静。至于王静,其实说说也无妨,但考虑到对方对我的好意,觉得不说好些。这时,我才想起和王静的约会——说好昨天上午在吴记餐馆碰面——但事已至此,只能听之任之了。
“你的世界,好像比我的大很多。”张娣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从表面上,又似乎看不出来。”
我没出声。
三点半钟,我说该走了。张娣说送到火车站,我说不用,送出校门就行。
从图书馆旁边的斜坡下来,教学楼那边传来吆喝声:
“包包都背上了,要走吗?” 是玲玲。
“是啊。”我大声回应。
“送你吧?”旁边的背带裤女孩开腔了。听见玲玲的吆喝声,刚从教室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双胞胎、学生头,和几个我没见过的女孩。
“不会迷路的。”我也扯着嗓门回答。
我的话并不好笑,女孩们却笑得很大声。宛如青楼卖醉的**,扶着栏杆,朝我打出“再见”的手势。我感动莫名,几欲落泪。
“下次还来呀。”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大声喊。
“好哇!”我回应。
等车的时间里,我告诉张娣这学期恐怕没空过来了。
“国庆节过后,要去广西实习。返校后又要写实习报告。”
“没关系。寒假可以见面。”
“是啊。到时,可以一起回去喽。”
“是说回家吗?”
“嗯。想念苗寨。”
“不去县城爸爸那里?”
“不想见那个人。没准儿会打架的。”
张娣想劝说什么,终究没能出口。
“你能回去,爷爷和奶奶肯定高兴。”俄顷,她开心地说。
公共汽车出现在山脚的拐弯处。
“实习期间写信给你。”跳上车后,我强调道,“可以回信,也可以不回。打电话也行。不过,觉得写信实在些。”
“好的。”张娣追出几步,停住了。汽车把她甩远,爬上坡顶,她依然立在那里,直至从我的视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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