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24　00:21:02

　　第十六章：光着膀子谈事儿，赤诚相见
　　1
　　热气停了，室内，只有滴水的声音，池中，只有蒸汽在缭绕，池上，湿漉漉的脸都朝着火焰，蒸汽缭绕，人脸恍惚。
　　火焰闭着眼睛问王永远，“王县长，派你来收购煤矿，为什么二十多天没有谈下来？到底什么问题，矛盾焦点在哪儿，今天就在这里解决掉怎么样？”

　　王永远表态说：“好。”
　　郑万通也信誓旦旦地说：“听火焰书记的。”
　　火焰点头，“那好，双方谈谈。光着膀子谈事儿，赤诚相见，王县长，你先说。”
　　池子里，所有人都精神起来，坐直了身子，露出一溜儿白花花的膀子。吴瘸子也不想落掉这个空儿，凑过来听。

　　王永远说：“火焰书记，问题出在价格上，郑矿长要价一个亿，太不靠谱。”
　　火焰突然睁开眼睛，问郑万通：“郑矿长，你的一个亿是怎么来的？”
　　这会儿，郑万通非常坦然，他掰着手指一项项算：“是这样，火焰书记，办公设施二百万，服务设施三百万，生产设施五百万，还有开采权，我们这矿地下共有五百万吨煤，已开采了一百万吨，还剩五百万吨。按百分之六十开采率计算，可开采煤炭二百四十万吨。每吨按纯利润五十元计算，价值一亿两千万。加上固定资产一千万，共一亿三千万元，还有三千万外债。一共要一亿六千万。我们商量了，为县里做些贡献，少要六千万，火焰书记，这还不行吗？”

　　火焰皱着眉头，“叫你这么一讲，县里要谢谢你了。这笔账是谁算的，或者说是谁定的？”
　　郑万通理直气壮，“矿领导班子定啊。”
　　火焰追问：“矿领导班子对谁负责？”
　　郑万通不假思索，“对工人代表大会负责啊。”
　　火焰步步紧逼，“一个亿通过工人代表大会了吗？”
　　郑万通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挺着脖子说：“当然通过了。”

　　魏连海实在听不下去了，插了一句：“郑矿长，我是职工代表，啥时候通过职工代表大会了，我咋不知道？”
　　郑万通说：“魏连海，你知道个啥，那，那天开班子会，工会的贾主席参加了，我当时就布置了，工会这边儿他负责。”
　　魏连海急了，“贾主席布置啥了？”
　　郑万通狠狠地瞪着魏连海，“你这个……”

　　火焰忽然欠起身，用手捧水，泼向郑万通，“不许骂工人！”
　　郑万通用手遮蔽着火焰泼过来的水。工人们都笑。
　　火焰坐回去，“把贾主席给我叫来。”
日期：2012-03-25　07:23:03

　　2
　　稀忽林煤矿的矿工浴池里，蒸汽散了，有些清冷。火焰闭着眼睛。工人们静悄悄，等待着贾主席。
　　衣着整齐的贾主席跑进来，愣愣地看着池子。
　　郑万通招呼贾主席，“来，贾主席，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县委火焰书记，这是邱书记，这是王县长。”
　　贾主席呆板地笑了一下，“火焰书记，邱书记，王县长。”
　　郑万通急不可耐地问：“贾主席，你代表工会是吧？”
　　贾主席搞不清什么名堂，“是，工会主席嘛。”
　　郑万通又问：“那天开会，研究煤矿价格那次，你参加了吧？”
　　贾主席有些紧张，还有些犹豫，“是。咋了？”
　　郑万通心里踏实了，冲火焰笑，“火焰书记，我们定事儿，工会是参与的。”
　　火焰没有搭理郑万通，问贾主席：“贾主席，我问你，工人代表大会讨论煤矿出让的事了吗？通过一个亿出让价了吗？”
　　这时候，郑万通紧张起来，他抢着说：“我，我知道工会工作没跟上，所以我亲自下井，当面征求工人意见，魏连海，我下井了吧，征求你们意见了吧？”
　　魏连海笑，齐师傅笑，工人都跟着笑。
　　郑万通蒙了，“你们笑什么？”
　　邱东亚拿出早已准备好了手机，很潇洒地打开录音播放。手机里传来郑万通那肆无忌惮、耀武扬威的声音，工人们听了这个录音，更乐了。
　　郑万通听了自己的声音，蒙了，脸上挂不住了，“邱书记，这是哪来的？”
　　邱东亚很解气地问郑万通，“郑万通，你有一个保镖对吧？”
　　郑万通直摆手，“没有，没有，只有一个秘书，男的。”
　　邱东亚说：“别扯淡了，你看看火焰书记的脸。”
　　郑万通看着火焰青紫的脸，越看越惊恐，“在井下的那两个人是两位书记呀？！”
　　邱东亚说：“你说呢？”
　　郑万通慌了，“我不知道啊，哎呀，我犯错误了，大错误，对不住两位书记了，我，给两位书记鞠躬赔礼。”说着，站起来，露出了一嘟噜物件。
　　火焰厌烦地说：“少来这套，坐下。”
　　郑万通又坐下来。
　　火焰说：“你不但欺骗工人，你还欺骗组织。”
　　郑万通嘟囔着：“谁算账不往自己这边儿算。”
　　火焰说：“往你那边算可以，但程序要合法，结果要合理。”
　　郑万通说：“那我重算还不行吗？”
　　火焰没搭理郑万通，对贾主席说：“贾主席，马上召集工人代表开会，讨论表决是否卖矿，卖多少钱。”
　　贾主席大感意外，“工人代表大会定？”
　　火焰说：“对呀！而且是最终决定。”
　　贾主席有些激动，“那，叫工人代表到这儿来开可以吗？”

　　火焰不假思索，“行，就在这儿开。”
　　贾主席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好！火焰书记，有你压阵，我们胆子就壮。稀忽林煤矿有工人代表三十七名。”他点着池子里的人头，“有六名已经在这里了，外面还有四个科长，都是代表，剩下那二十七名我去找。”
　　火焰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代表里有没有女同志？”
　　贾主席笑了：“没有。一帮煤黑子，哪有女人！”说完，跑出去。
　　贾主席走了，火焰和工人们走出池子，走进更衣室。工人们也纷纷跟着走出池子以后，走进更衣室。大家穿上短裤，开始胡吹，荤的素的一起来，一会儿就笑翻了天。
　　这时候，火焰有了一个体会，进入井下挖一两次煤，你不会黑，但是，当你进入“煤黑子”的生活圈子，真正喜欢上“煤黑子”的时候，你“黑”了，可能“黑”得一塌糊涂，比“煤黑子”还“黑”，而且把自己的潜在“黑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火焰竟然讲了一个荤段子，他讲：“我给大伙儿讲个笑话吧，贼逗，”笑话还没讲，他就憋不住先笑了一阵子，边笑边讲：“说的是周大龙，冷村的周大龙，离咱们矿很近。认识吧？”
　　魏连海说：“认识，经常在一起喝酒。”
　　火焰说：“这是周大龙亲口给我讲的。他说他和他媳妇儿下水泡子摸泥鳅，他怕湿了裤衩儿，就脱了，挂在树上。水齐腰深，他两口子撅着腚摸呀摸，摸了不老少，可都是小崽儿，他就腻歪了，不想再摸。这工夫儿，就听媳妇儿叫：‘摸了一个大的！’媳妇儿攥着泥鳅要给他看，可是刚拿出水面，泥鳅‘嗞溜’一下从手心儿里钻了出去。媳妇儿心疼得不得了，又赶紧下水去摸，真巧，一把就给攥住了，叫，‘又抓住了！’媳妇儿的话音儿刚落，他就龇牙咧嘴地骂，‘你个破老娘们儿，虎啊，也不好好摸摸，那是泥鳅吗？没用的玩意儿，天天瞎黑儿摸，还能摸错了！’”

　　这个笑话逗得“黑”哥们儿们笑得人仰马翻，连邱东亚都不得不佩服，这个火焰，学杂了，肚子里什么都装，不该是县委书记，也不该是教授，就应该是农民，是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