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去了?”
“对啊,那还能怎么着?”
“你就不怕他带上那把九二式警用手枪?”
“我就等着他开枪呢!”李志勇恨恨地说,“他不开枪,我一辈子都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
“你到了街心公园,他多久出现的?”
“我刚到,他就冒出来了。”
“他当时有没有显得很疲惫,一身汗什么的?”
“本来就是晚上,公园里虽然有路灯吧,但我们见面是在小树林,黑乎乎的能看清对方眉眼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你们打了多长时间?”
“没多久,三拳两脚,虽然都下了狠手,但都没占到多大便宜,于是对骂了几句就结束了。”
“你们都骂什么了?”
“我一向笨嘴拙舌的,不大会骂人,就骂他是千刀万剐的杀人犯,不得好死什么的,都是常见的台词,周立平吗——”李志勇想了想说,“他就是骂我蠢货……”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呼延云眨巴了一会儿眼睛:“没了?”
“没了……他就骂我是个蠢货,别的就没了,可是说真的,这俩字要是搁其他脏话里一起骂出来还不觉得咋地,单独骂,相当伤人!”
望着李志勇郁闷的样子,呼延云有点儿想笑,就在这时,会客室的门开了,门缝里露出一张胖乎乎的脸蛋。
“郑总,有啥事儿?”李志勇扬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呼延云知道来人就是名怡公关公司的总经理郑贵。
“没事儿,没事儿。”郑贵一边说一边钻了进来,他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上下一般粗的身材,好像从脖子往下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钻在一只桶里生活过似的。他的两颊有些下坠,眼睛和眼袋都很大,可能是熬夜太多的缘故,都有些发黑,嘴唇厚得发肿,嘴角挂着一丝殷勤的微笑。
李志勇介绍道:“郑总,这位是我的老朋友,名叫呼延云。”
还没等呼延云站起身,郑贵已经一个箭步跨到他的面前,用柔软的小胖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哎呀哎呀,久仰久仰,我看过你写的小说!”
呼延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作者,那些书是我的一位朋友根据我的一些事迹写的,当然,内容基本属实。”
“嗨,反正你就是我心里最牛的神探,比福尔摩斯和东野圭吾还要厉害!”郑贵说。
能把这俩人凑在一起,呼延云有些哭笑不得。
郑贵强拉着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这里比那间小会客室要宽敞得多,全套花梨木的办公家具,显得颇为古雅,只是博古架上的“摆件”颇为古怪:左一格是玉质貔貅、右一格是黑檀木雕关公像,上一格是普洱茶的圆形茶砖、下一格是《三体》《时间简史》和《论语别裁》的混搭……在办公桌的斜对角,摆着一座嵌有水车的假山,水车骨碌骨碌地转动不已,将哗啦啦的流水带上来又翻下去,大概就是所谓的“风水轮”,假山的下面,躺着一座根雕状的实木茶桌,桌上开着层次不一的弧形沟壑,桌角趴着一只三足紫砂金蟾蜍,背上的金色已经剥落光了,活像洗澡时间太长洗秃噜皮儿似的。
郑贵请他和李志勇在茶桌边的圆木墩上坐下,煮开了水,泡好了茶,用茶夹夹着紫砂茶杯摆成一排,拿开水冲洗了一遍,然后将茶壶里的茶汤倒出两杯,端给呼延云和李志勇,跟他们东拉西扯地闲聊起来,熟络得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你不知道,这阵子可把我忙坏了,接了一个保健品公司的会,跑前跑后地疏通会场和嘉宾不说,突然又来了周立平这么一档子事儿,被丨警丨察同志叫过去好一顿盘问,可是咱真的是完全不知情啊,再问我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他毕竟是你们公司的员工嘛,犯下这么大的案子,警方多问两句也是正常的。”呼延云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不过,郑总这么长时间把一个连环杀手放在身边当司机,这胆量可真就没谁了。”
郑贵苦笑道:“还不是燕兆宾馆孙经理的推荐,我哪儿敢驳她的面子啊!”
“你说的是不是燕兆宾馆会展部经理孙静华?”呼延云问。
“对啊,那是我们公司的老关系了,马上要召开的保健品公司的会,也要在燕兆宾馆举行,从场地费用到各种通融,都在她一句话。”
“孙静华跟周立平是怎么认识的,为啥要给他推荐工作?”
“这个,我也说不清……”郑贵皱起眉头,“就跟我说,她那儿有个人想换份工作,问我这里有没有岗位,人家开口问我,就是给我面子,我哪能不识好歹?”
“周立平在你身边工作这段时间,你对他是个什么印象?”呼延云问道。
“怎么说呢,我觉得他是个挺……挺‘靠谱’的人。”郑贵下这两个字的评语很是谨慎,“平时话很少,但是眼里有活儿,带出去不招灾不惹事的,安排他做什么,他都能完成。有几次我喝多了,钻桌子底下了,醒来就躺家里了,老婆说全程都是他把我带回来的,吐了他一身,让他换件衣服他都不肯,直接回去了。公司几辆车,他都保养得很好,他在监狱那几年学了好多手艺,不光会修车,公司不管哪样电器坏了,他三两下就能鼓捣好了。咱们这公司女同事多,难免事儿叽叽的,可是周立平从来不往里面掺和……别的就说不出什么了,这么长时间了,很少跟他交流,唯一发生过一次不愉快,还是因为邢启圣跟我告了他一状。”
“我听说,是童佑护育院的孩子总来找周立平,惹得邢启圣不愉快了?”
“差不多吧……”郑贵有些遮遮掩掩,“大半夜的邢启圣给我打电话投诉周立平,都是兄弟单位,我也不能不管啊,就把周立平训了一顿。”
“你们一个公关公司,跟童佑护育院算哪门子兄弟单位?”
郑贵伸出小胖手,叉开三根手指头:“说到底,我们跟爱心医院、童佑护育院,就是爱心慈善基金会驻本市办事处这树干上长出的三根树枝,凡事要听陶灼夭会长和邢启贤副会长的话。原本树枝只有两根,爱心医院和童佑护育院。我做公益报纸那会儿,跟陶邢两位会长都认识了,郭美美那事儿一出,我赶紧找到他们,跟他们讲,慈善这碗饭从此以后不好吃了,少不了有人盯着。陶会长一开始还不在乎,说大家都这么做的,后来听我掰开了揉碎了这么一讲,明白过来,说老郑我懂你的意思,你说该咋办。我说我弄个公关公司,把媒体都拢成一家子,出了事儿,一家子还能说两家话?陶会长说行,老郑我就听你的,我们出钱办个公关公司,你最有能耐,你来管理……所以这名怡公关公司,看起来是我的,其实是爱心慈善基金会的。”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跑题了,赶紧找补了一句:“所以说,我们跟爱心医院、童佑护育院都是兄弟单位,尤其邢启圣又是邢副会长的哥哥,他投诉周立平,我得给面子不是?”
“既然公司是爱心慈善基金会的,怎么还接保健品公司的活动?”呼延云有些好奇。
“嗨!说来说去,公司只是打着爱心慈善基金会的招牌,对外说起来好听,显得权威;另外,有个公益单位的背景能免些税。”郑贵不大好意思地呵呵了两声,“公司办起来之后得挣钱啊,镖局也不能只保一家的镖对不对?外面一大屋子人都指着我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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