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推开酒馆的门,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时,忽听拉姆尖声叫她的名字:“玉琼卓嘎,你死到哪里去了?达旺少爷叫你来斟酒哪!”
玉琼卓嘎心里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她转身回到酒馆里,大踏步冲向最里面的套间,来到门前一把掀开布帘——眼前的景象立刻让她惊呆了。
酥油灯下,拉姆跪坐在卡垫上,披散着长发,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短衫;而达桑旺波则躺在她怀里,外面穿的袍子解开了,里面穿的短衫也解开了,上身几乎赤裸着。看到她站在门口,他只是斜睨了一眼,便把头转过去,对着拉姆笑嘻嘻地道:“温香软玉裹锦衾,天真令我最倾心。疑她爱意全是假,欲骗少年万两金。(4)”
拉姆怀里抱着达桑旺波,顺手从他的手指上撸下一颗硕大的宝石戒指,戴在自己手上,娇嗔道:“我不但要你的财宝,我还要你的人!”说罢从矮桌上端起达桑旺波的玉碗,将一口青稞酒含在嘴里,然后弯下腰用自己的嘴盖住达桑旺波的嘴唇,往他的嘴里喂酒。
两人当着玉琼卓嘎的面,嘴对嘴地喂了几口酒。拉姆发现玉碗里已经空了,便大声叫道:“玉琼卓嘎!臭叫花子跑哪里去了,还不赶快添酒——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拉姆被扯着头发揪到地上,玉琼卓嘎跳到她身上,骑在她胸脯上左右开弓,狠狠地往她脸上抽打,痛得拉姆杀猪般狂叫。玉琼卓嘎还不罢休,将她的短衣扯得稀烂,用指甲将她脸上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拉姆从短暂的懵溃中迅速清醒过来,死死掐住玉琼卓嘎的脖子,拼命扭动赤裸的身体,挣扎着企图翻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日期:2021-12-23 11:54:52
达桑旺波惊呆了,他跳起来站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地上两个翻滚在一起撕斗的女人,不知所措。这边的叫喊声惊动了隔壁套间的客人,十几个喝得醉醺醺的蒙古兵跑进来,围着地上的两个女人齐声拍手喝彩。
拉姆躺在地上一眼瞥见人堆里带头拍手叫好的蒙古人,便大声叫道:“巴特尔!吃你妈的死人肉!你的女人被人欺负,你不来救,还站在那里看笑话!”
一群蒙古兵被逗得哄堂大笑。那个叫巴特尔的十夫长揉了揉醉眼,这才看清被压在下面的女人是谁。周围的蒙古兵对着他起哄,让他狼狈不堪。他涨红了脸,从腰间解下皮鞭,凌空抖了一个响亮的鞭花,对玉琼卓嘎喝道:“你,给我下来!不然我抽死你!”
此时,地上的两个女人激战正酣,互相卡着对方的脖子,纠缠得难分难解。蒙古兵们对着巴特尔一阵乱吼,齐声怂恿他快快动手。巴特尔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扬起长鞭用力抽了下去。
皮鞭呼啸着往玉琼卓嘎头上打下,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达桑旺波忽然闪电般窜过来,一把将玉琼卓嘎抱在怀里,双臂紧紧护住了她。巴特尔的鞭子重重地抽打在达桑旺波的头上,顿时鲜血飞溅,鞭梢掠过他的脸,立刻从右边的眉梢到左边的嘴角隆起一道高高的血楞子。
一时间,套间里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玉琼卓嘎在达桑旺波怀里仰面看他,见他头上脸上不断冒出鲜血,她想帮他去擦,却被他紧紧抱住,动弹不得。
玉琼卓嘎心尖上一阵发紧,忍不住搂住他的腰哭了起来。拉姆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衣不蔽体,对巴特尔恶狠狠地尖叫道:“给我打!打死这个臭叫花子!打死这个下贱的奴隶!”
巴特尔盯着拉姆裸露的上身,咽了口吐沫,转过身对达桑旺波狞笑道:“这位少爷,我的女人让我打这个贱奴隶,你再不闪开,我可连你一起打了啊!”
达桑旺波一只眼睛已经被鲜血糊得睁不开了,他用另一只眼睛镇定地盯着巴特尔,道:“鞭子在你手里,打不打还要找我商量吗?”
巴特尔冷笑一声,便要举起鞭子。突然间,只见套间里的蒙古人噗通噗通,纷纷跪倒在地。玉琼卓嘎心中不解,从达桑旺波怀中探出头来,却看到巴特尔脸上刚才还是骄横得不可一世,瞬间却已被吓得惊恐万状。顺着他惊悸的目光看去,只见十几个全副戎装的蒙古武士,簇拥着正中央一位五十岁开外的汉子,像座灵塔一般矗立在门口。
那汉子头戴着一顶栖鹰冠,身穿一袭白色的团龙蟒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他的脸庞像刀刻的一般,小眼睛里射出冷冰冰的目光,仿佛能将所有扫过的物事瞬间冻结。
巴特尔扔掉鞭子,跪倒在地,磕头道:“拜见大汗!”
玉琼卓嘎马上明白过来,门口站着的这个人,竟是严鸿逵阿爸说起过的和硕特蒙古王拉藏汗。
日期:2021-12-24 11:59:04
拉藏汗威严地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玉琼卓嘎注意到,当他的目光掠过达桑旺波时,眼里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神情,就像酥油灯的灯芯爆出了一星火花,一闪即灭。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过了好久,拉藏汗开口缓缓问道:“刚才是谁用鞭子伤了这位少爷?”
他的声音像他的眼神一样冷漠。跪在地上的巴特尔忙磕了个头,颤声道:“禀大汗,是我,十夫长巴特尔打伤这位少爷的。”
拉藏汗点点头,道:“你是用哪只手抽的鞭子?”
巴特尔心知不妙,瞬间大汗淋漓。他颤抖着举起右手,道:“禀大汗,是这只手。”
巴特尔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他举起的右手已经被齐腕削断,那手落在地上,五根手指还在兀自乱动。巴特尔痛得惨叫一声,昏死过去。拉姆“嗷”的一声,两眼翻白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拉藏汗看了一眼身边的蒙古武士,微微点了点头。那位武士的钢刀已经入鞘,方才刀锋破空时的呼啸之声还隐隐在众人耳边“嗡嗡”回响。
拉藏汗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吓得半死的蒙古兵们,吩咐道:“拖出去,每人八十鞭子。”说罢,与只能睁开一只眼的达桑旺波对视了一下,微微颔首,转身扬长而去。
不知为何,玉琼卓嘎竟觉得蒙古王的眼神很复杂,有些痛惜,似乎又有些蔑视,一时难以说清。
直到所有的蒙古兵都出去了,达桑旺波才松开怀里抱着的玉琼卓嘎。
日期:2021-12-24 16:59:31
玉琼卓嘎扶他坐在卡垫上,正要查看他的伤势,忽然从屋外疾风般闯进一个光头男人,一把将她推了个趔趄。那人一进屋便长跪在达桑旺波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道:“丹增该死,来迟一步,让少爷受委屈了!”
达桑旺波虚弱地点了点头,道:“丹增,扶我起来,我们回去吧。”
丹增答应一声,小心地扶起达桑旺波,将他负在自己背上,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玉琼卓嘎忙追出套间,丹增早已背着达桑旺波出了酒馆。待她赶到酒馆门口,二人却已不见了踪影,只看到雪地上一行蜿蜒的脚印,远远地隐没在苍茫夜色之中。
央宗阿妈的酒馆依旧每天忙碌,但是达桑旺波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出现了。
每晚打烊以后,三个女人疲惫地瘫坐在卡垫上,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央宗阿妈从柜台后探头望着门外的风雪,小声嘀咕道:“不知道达旺少爷的伤怎么样了,这么些日子不见了……”拉姆小口喝着酸奶,两眼无神,呆呆地发愣。那天亲眼目睹巴特尔被拉藏汗砍掉一只手,拉姆受了惊吓,从此就不怎么说话了。而玉琼卓嘎又是另外一番情形,酒馆里有客人的时候,她脸上带着笑容,脚步轻盈,像只燕子一般穿梭于一个个套间,偶尔竟还哼哼两句工布的小调。闲下来的时候,她常常是坐着坐着,突然就“嘿嘿”地傻笑起来。唬得央宗阿妈忙跑过来摸她的额头,却不见发烫。她摇摇头走开,边走边叹气道:“羊羔身上的创伤能医治,姑娘心里的创伤难治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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