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有人捧上琵琶,秋娘便在莲花台上席地而坐,轻轻拨了几下琴弦。琴声悠扬,弘皙拍案赞道:“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真是好听啊!”
此时,大殿里一片寂静,只听秋娘和着琵琶琴声,开口缓缓唱道:
“身后云山隔渺茫,怀中温情在君旁。
君去半枕虚无影,嗣音不闻夜夜长。
乞天再逢千里面,赐奴莫断九回肠。
其如窗前湘妃竹,名曰相思泪几行。”
秋娘边弹边唱,歌声悲凉凄切。自始至终,她的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陈笠心。
陈笠心听得肝肠寸断,忍不住眼泪潸然而下。李焞看到了,略带歉意地悄声道:“寡人也是无奈啊,请归德侯见谅。朝鲜国内,比秋娘美貌的妓生多的是,过几日寡人再帮归德侯找一个便是了。”
陈笠心没有理睬他,突然站起身来,出人意料地高声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李昀不才,愿作歌一曲来和秋娘这支故土绝唱!”
说罢,也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玉箸,敲了几下碗边,唱道:
“璋瓒半盏浊酒冷,为怨东风曲不成。
步上高台望华夏,虚罩周衣御寒风。
瓦砚难磨情耿耿,即夕不眠灯濛濛。
飞鸿万里寄相思,琼娥依稀入旧梦。”
他越唱声音越凄凉,唱到后来,几近哽咽不能继续。终于唱完最后一句,他用力一敲,那根玉箸断为三截,陈笠心掩面大哭。
日期:2022-04-19 16:41:42
这一哭令举座皆惊。众官员交头接耳悄声议论,弘皙不动声色冷眼旁观,李焞则忿然作色便要发怒。却见那小宦官上前扶住陈笠心,对李焞道:“主上殿下,世子邸下喝醉了,请恩准小人扶世子回寝殿歇息吧。”
未等李焞说话,弘皙笑道:“世子真乃直爽之人,今日喝得痛快!我等也尽兴了,我看可以散席了。”
李焞厌恶地看了一眼陈笠心,对那小宦官道:“快扶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回去歇息,待明日酒醒,再来向钦差大人赔罪!”
小宦官躬身答应,扶着陈笠心,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缓缓出了仁政殿,径往太子东宫储承殿去了。
李焞带领众官员将弘皙等人送出昌德宫,延龄君李阳替父亲一直将他们送到汉江北岸,那里有一座朝鲜国专门接待清使的南别宫。众官员也陆续散去,仁政殿内只剩下了李焞和李昑父子。
李昑抬头仰望坐在御座上一言不发的父亲。他的脸掩在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看不清是怒是喜,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良久,李焞长舒一口气,道:“总算把今日的难关度过去了,康熙那边可以交代了。”
李昑上前一步,道:“父王,那个归德侯不能再留着了。万一露出马脚,胡皇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李焞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
李昑又道:“父王本来只想让他充充门面,应付一下胡人钦差就行了,谁料他越俎代庖,竟真的以为自己是朝鲜国的世子。胡说八道一通还罢了,为了一个妓生,竟然当众嚎啕大哭。我见弘皙已经起了疑心,若将他留到明日,不知又要闯出多大的祸。事不宜迟,今夜就杀掉他吧!”
李焞沉吟半晌,道:“今日的情形,甚是凶险。那弘皙明显是奉康熙的旨意来找朝鲜麻烦的。多亏归德侯机敏应变,方才化险为夷。满朝文武都看到他与弘皙辩论,打压了胡人的气焰,为朝鲜出了一口恶气。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杀掉他,恐难以服众啊……””
李昑道:“父王放心,这个不难。趁他今夜宿在储承殿,动手最容易。儿臣已有一计,就让他来个祸乱宫闱,趁乱杀掉。待明日送走胡人钦差,再向群臣说明。到那时,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李焞沉默半晌,道:“要说归德侯也没什么大错,就这样杀了,寡人实在是于心不忍啊……罢了,就依你吧,千万要做得干净些。”
李昑对御座上的父亲鞠了一躬,退出仁政殿,穿过殿外的御道,来到仁政门外站住,轻轻拍了两下巴掌。
日期:2022-04-20 22:10:11
夜幕中,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像鬼魅一般无声地出现在他面前,躬身施礼道:“参见延礽君。”
李昑点点头,道:“金尚宫,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除掉那个归德侯陈笠心!”
金尚宫立时来了精神,咬牙切齿地道:“这次一定不能让他再逃掉!延礽君在此稍候,小人这就把他的头提过来!”
李昑摆了摆手,道:“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依照我的计谋行事,不得鲁莽。”
金尚宫躬身道:“小人遵命,请延礽君吩咐。”
李昑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交给金尚宫,道:“你仔细听着,这是一包春药。你到御膳房端一碗参汤,把药下在里面送到储承殿去,就说是主上殿下赐给归德侯的,一定要侍奉他喝下去。这药性极猛,片刻便会发作。那陈笠心必定乱性与你,你千万不要反抗,任由他剥下你的衣裳……”
金尚宫脸上一红,急道:“延礽君,杀他易如反掌,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小人虽然卑贱,但还是处子之身,如此安排,实在是为难小人了。”
李昑道:“此事干系重大,你一个女流之辈怎么会懂!你放心,只管照我说的去做,我绝不会让他糟蹋了你。等他剥下你的衣裳,欲行不轨之时,我会带着一帮见证人闯入,当场抓他个祸乱宫闱。那时,你要大哭大叫,最好吵得昌德宫所有的人都能听见,我便趁乱治他的罪,将他当场乱棍打死!”
金尚宫听罢,鞠了一躬道:“小人听凭延礽君差遣,只要能杀了这个仇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李昑满意地道:“去吧,小心行事,这回莫再出什么纰漏了。”
日期:2022-04-22 00:11:38
正当李昑向金尚宫交代杀人计划的同时,汉江北岸的南别宫内,弘皙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踱步。踱了几圈之后,他停在侍立在一旁的太监关格面前,问道:“关格,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朝鲜世子李昀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啊?”
关格想了想,道:“主子这么一说,奴才倒真觉得他有点儿奇怪了。”
弘皙微笑道:“你一定是想说,他和那个妓生秋娘眉来眼去,定有私情,只怕劫年上杆子捡了一顶绿帽子戴上了。是吗?”
关格笑道:“王室子弟纨绔膏粱,有些个荒唐无稽倒也不奇怪。奴才想说的倒不是这个。”
弘皙饶有兴趣地道:“嗯?那你说说,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关格道:“他进殿的时候,奴才正好在殿门口,无意间看到,他穿的鞋有些奇怪。那是一双朝鲜百姓日常穿的船型鞋,有一只鞋尖儿上竟还有个破洞。奴才当时就纳闷儿,他身上穿着崭新的世子袍,怎么脚上穿这么一双破鞋呢?”
还未等关格说完,弘皙的眼里已放出惊喜的光芒,拍手叫道:“哈哈,你说的对!这是个假扮的世子,匆忙间只顾换了衣冠,却忘记了换鞋!李焞啊李焞,你竟敢蒙骗朝廷钦差!可惜你机关算尽,却露了马脚。看小爷怎么拆穿你,奏明圣上。欺君之罪,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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