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厨艺日见精进,莫言便急不可耐地要把我推销出去.那个大嘴巴青蛙,逢人就说:哥们,晚上来咱家吃饭,我弟弟是大厨.事实上请的都是外地来成都上学的异乡人.我明白莫言的意思.对于他们来说在异乡里能吃到一顿家里的饭菜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尽可能地做着各种口味.那时候烹饪就好象是一座桥梁,沟通着彼此....当时莫言最喜欢请的同学是李剑和徐靓.而我常请的是云飞.
云飞是苏州人姓云名飞,很特别的姓和名.他有着苏州人特有的气质,清秀斯文,说话轻柔,戴副眼镜,书卷气十足.当宿舍里的男孩们都出去运动或是找女友.只有他静静地一个人看书.他很少和别人说话.我一直觉得他是个有很多内心秘密的人,有一次我去他宿舍找他借本书,结果却被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我推开他们宿舍门的时候,他还在看书,然后一看到我就惊慌失措地把书藏起来,结果他越慌越引起我的兴趣,我冲上去,抢来一看,晕,那本书的名字叫<同性恋亚文化>,然后趁着没人,就对他死缠烂打,他就招了,他说他天生喜欢男孩.他很痛苦可是却无法改变.然后抱着我哭了,我当时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对他说不要难过,我理解你,我支持你...事后我把他的书借来和莫言一起看,我们第一次知道了李银河,知道了同性恋的世界.确切地说是第一次给我和莫言之间的感情有了真正的定义.那本书事实上对同性恋的解读还不是很深刻,不过却让我们知道了一个庞大的群落.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有我们两,我们并不孤单,然后忽然间觉得天宽地阔.天空很蓝很蓝......
李剑和徐靓,云飞成了我们饭店里的常客,当然偶尔也有别的同学前来.看着他们将自己做的菜风卷残云地一扫而光,我真的很开心.我们常一起谈心事,谈过去.每个人的身世都象是一首歌,随着微风在夜空里放送.我们很多次被卷入了岁月的旋涡里.在别人的喜怒哀乐里看到了不一样的色香味,也让我们感到了人生的无常.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寄愁天上,埋忧地下."当微雨如星芒般在窗外飘散.我会泡上一壶清茶,当茶的清香满满地充盈在我们的世界,那时候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宠辱皆忘."一叶一如来,一花一世界."人世的幽晦里能感触到一份会心的微笑何尝不是一种人生之幸?
我和莫言就那样走进了他们的世界.李剑,徐靓,云飞都成了我们的好朋友.坐在我们的世界里,即使太阳和星月都暗去,友情的微光总在记忆的最初,在任何可见和不可见的角落,温暖地燃烧着........
日期:2006-3-22 21:12:09
十二
阿拉伯有句俗语说:"人生分为两半,一半是往事,是一场梦;一半是未来,是一点希望."我常常深有感触.
而云飞总说:往事如烟,未来似梦,他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听了心里总是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惆怅.那时候他常和我聊过去的事,聊他的那些年少和情感的梦.聊着聊着就哭了.在他的泪水里我看到了他的过去.也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云飞在我面前的柔柔低诉,让我常觉得苏州男孩都象是水做的,满腔的柔情,一吹就破.我想正是太湖的烟波荡漾,古城的小桥流水孕育了苏州人的柔情似水.如果泪水真的可以洗去忧伤,那么能流泪或许是好事吧!
在云飞的描述里,苏州如梦如幻.那也仿佛成了我心里的一个梦,梦里....我躺在乌蓬船上,船躺在周庄的岸边,周庄躺在苏州河里......
云飞的父母都是苏州大学的教授.良好的教养和家境,让云飞从小就彬彬有礼.父母的疼爱有加也让云飞度过了幸福的童年.小时候的云飞就很喜欢看书,也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孩.高中时经历了一段初恋,那个同班的男孩和云飞相爱了两年就跟随父母移民去了大洋的彼岸,再也杳无音信.从此云飞变的沉默....后来考大学时云飞决心离开那个伤心的地方,可是来到成都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出怀念.他常想家,想那个大洋彼岸的男孩.而虎丘,枫桥,灵岩山天天在他的梦里流连.
云飞对苏州的依恋一如我对草花庄,离别以后,乡愁是一颗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那一年的十一月.我和莫言再次回到乐山.我们特地带云飞去散心.或许和大自然的亲近会让人忘记很多忧伤.大佛的庄严雄伟和凌云山的秀美风光让云飞流连忘返.那天在凌云寺前,我忽然想起苏州的寒山寺,于是我问云飞:"苏州寒山寺里曾经有两个很有名的得道高僧叫寒山和拾得.他们有段很经典的对话广为流传,你记得吗."云飞说我当然知道.
然后他说:"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如何处之乎?"
我笑着答说:"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莫言大笑我们老古董.云飞说:"两位高僧真的是世外高人,短短的对话透出了豁达的处世态度和积极的人生观.其实所有的愁都来自我心,只有打开心窗.快乐才会向你走来.忧愁才会离你而去."我想所有的道理云飞都是明白的,我从心里希望他可以快乐起来.
那一天我们玩的很尽兴,临回时我们带云飞去看那片姜花.浮香依旧,蝶舞翩翩.坐在那片熟悉的野姜花地里,我说:"其实云飞.我们和你是同类人,我和莫言不是兄弟,而是爱人."他大惊,然后瞪着大大的眼睛说:"开什么玩笑.我不信.我们五个人中,除了徐靓和李剑不是,我们居然有三个,比例太高了."然后莫言敲他的头,说:"傻,什么叫物以类聚,不明白吗."在听完我们的故事后,云飞大叹一口气,他说:"原来未来真的是有希望的,看到你们我就看到了希望."
是啊,人生总是是有希望的,我说:"其实人生除了往事和未来,还应有一个部分那就是现在.要把握住现在的人和事.开心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把握住现在,未来才有希望啊."
那一次的乐山之行让我们和云飞.忽然间走近了很多.没有了开始时那种距离感.或许是知道了都是同路,所以再也没有顾忌.那时候李剑和徐靓都有了女朋友很少来我们那玩,云飞后来干脆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了.那个三房里剩下的一间给了他.我们那个房子,就那样又多了个兄弟.因而变的热闹非凡.
从乐山回来后我们的学习开始进入了让人头疼的阶段.我和云飞学的是口腔医学.因而第一学期后半段就开始了<系统解剖学>的实验课程.那真的是一门让人心烦的学科.从一堆堆的人体骨胳标本,到一个个人体器官,再到一具具泡着福尔马林的尸体,那真是一种超恐怖的体验,对那些天生胆小的学生来说真的有种生不如死的痛.第一次看到尸体的时候我直反胃,而云飞压根就不敢看一眼.当时的考试分理论和实践分.实践分占百分之三十.实践考的地点在解剖室,那里通常放着十几个玻璃棺.里面都是尸体.考试时间都在晚上.阴森森的解剖间里漆黑一团,监考老师冷冷地坐在玻璃棺前.每叫到名字的同学,进去后老师才开了一盏小灯,蓝幽幽的光映着老师那乌溜溜的眼珠.加上被泡的浮肿的尸体,真让人有如走进了恐怖片里.虽然考试的内容只是指认几个重要的人体器官.可是第一次考试还是考晕了两个女孩.还有十几个零分.云飞也是其中之一.莫言每每总拿这件事笑话我们.
后来我和云飞商量着也要试试莫言的胆量,有一天我战战兢兢从学校拿回来个骷髅头,晚上睡觉时悄悄放在床下,第二天起来时我先起床,然后把骷髅头放在我的枕头上,我就去洗脸.后来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阵尖叫声,我和云飞跑去一看,莫言已经吓得滚到床下去了..那一次以后莫言再也不敢说自己胆大,而我们的胆子越来越大.医科院校的学生总在学校里被训练的越来越残酷,直到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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