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枯荣:一个小投资者的挣扎沉浮》
第18节作者:
雷立刚 日期:2012-03-26 20:29:08
23,真理
五月中旬,新部长就上任了。或许是为了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同志,创造更为和谐的局面,新部长百忙之中对部里的分房收尾工作,简单做了批示:搬进了新房的同志,退出的旧房,由尚无住房的同志申购,原则上凡已婚职工,不管进部时间,工龄长短,均可提出申请。
这对于新部长来说,只不过是拿起签字笔写一行短短的字,但对于我们这些机关小干部来说,则简直如同上帝之手打开了一扇幸运之门。
早在分新房的时候,各种版本的传闻就说,新进单位不满三年的职工,按惯例是不大可能参与旧房分配的。我进单位不满两年,资历很浅,看看老童为了房子等了整整8年,我压根没敢想自己才进单位不久就能轮得上一套房子。然而,幸运却如此意外地降在了我们头上。
我们单位其实已经多年没有新进员工了,96年和98年这两批考公务员进来的10个人,是近五年来仅有的新人,其中,多数都是已婚,甚至连岁数最小的我,也在几个月前结婚了。惟独还有一个人,小贾,目前单身,尚无女友。
小贾听到了风声,先是紧急打听是否必须已婚的才能分房,期待着能网开一面,那几天,他第一次失去了进单位以来脸上惯有的镇定,眼神焦虑,连平时梳得一丝不苟并打上发胶的中分发型,也乱糟糟的如同鸡窝,显然是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但仅仅一个多星期后,他就迅速恢复了常态,依然每天第一个上班,依然每天将办公室打扫得干干净净。
再过了一个星期,他竟然找到了女朋友,一个只有初中文凭长相也很一般的农村来的姑娘,好象在一家餐馆里当临时工,他和她恋爱了两星期,然后就扯证结婚了,随即符合条件地提出了分房申请。
对于小贾这种明显急功近利的行为,我有些不耻,原以为其他同事也会和我一样感到厌恶,殊不料多数人却对小贾却是褒大于贬,私下里说,“这个人不简单,能忍,将来能干大事。”
就连老童,关起办公室门的时候,也和我谈及此事说:“君子省时度势,忍常人不能忍,我们不能让大势来适应我们,而只能去主动适应大势,小贾这步棋,是走对了,时间这么紧,找个条件好的找不到,那就先将就一个,房子到手几年后,哪怕离婚分一半出去,也是赚了。”
听着老童这么说,我哑然失笑,发现那时的我在人群里,或许在价值观上真的是一个另类,是绝对的少数派,以至于我简直不敢把我的诧异表现出来,而只能点头称是,免得别人发现我是异端。但尽管如此,我却相信自己站在真理那一端。
多年以后,我却对此感到了迷惘。什么才是真理的那一端?是道德上的洁净,亦即人类区别于其他物种所特有的性灵;还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亦即所有生物的不二法则?真理原本是简单的,但一旦有了人的因素,在人与人的丛林里,它却变得异常复杂。
股市投资终于深深地改变了我曾经的许多观念。在股市,我们第一强调的是“顺势”,顺势而为,犹如探囊取物,逆势而动,却像风中持烛。因此不可执固,否则会被摧枯拉朽。
于是,不管这个“势”埋葬我们多少理想多少美好的梦,我们都不得不随风而动,因势利导,在趋势面前,没有理想和真理四字!
事实证明,只有这样,才能渐入交易之道。或者说,才能赚大钱。
但是,这样真的就是投资的意义所在吗?或者说,投资的意义真的只是赚钱吗?
所谓“市场永远是对的”,说起来好听,但本质上其实就是放弃自我的原则,“有钱就是爹,有奶便是娘。”为了赚钱,为了跟随市场,我们必须丢掉自己的固有的投资准则,放弃自己不符合市场需要的思维,甚至放弃自己曾经有过的对善与美的基本理想。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获得较好的收益。但是,如果往深处想想,其实这是多么的功利啊,股市以最为冷酷的功利性,在随时贯彻着“趋炎附势”四个字,
只不过,一旦置身股市,似乎赚钱就天经地义地成为第一目标,于是,在股市,“趋炎附势”似乎成为理所当然的前提,甚至连质疑都无必要,并被美其名曰“顺势”。股市,其实真的比任何其他地方,都更势利,也更凉薄。
而在比股市更广袤的现实生活里,人们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价值观的碰撞,因此“趋炎附势”在多数时候,至少在人们口头上,是贬义的。然而,在人类漫长河流的暗涌里,实际上“趋炎附势”却又是自始至终贯穿全部的潜规则。那些史书中的“外圆内方”,那些典籍里的“外用儒术,内用黄老”,都在用最冠冕堂皇的话语,悄悄传递着“趋炎附势”的真章。所以,在某些时候,在那些深谙真章的人眼里,小贾那样的人,才站在真理的那一端。
这是我直到今天,所依然困惑的。人生中什么才是值得?是趋炎附势趋利避害使自己成为一个成功者?还是固守自我坚持理念哪怕代价是甘当一个世俗眼里的弱者或失败者?困惑令我感到佣懒,因此这一章的文字让我迟迟难以落笔。此刻,我写到这些的时候,窗外夏风寂寥,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来收拾往事,姑且继续记录那流水年华。
我们年轻干部选房是在98年7月下旬,我父母很高兴,给了我一大笔钱。所谓一大笔,其实也就六万。小贾由于岁数比我的大,大学毕业后的总工龄比我长,因此尽管他是突击结婚的,比我晚交分房申请,依然在我前面选了房。
我是全单位最后一个选房的人,好在那时房源比人数多,轮到我时都还剩余了三套,我依然有选择余地。我选了一套面积60平米的房子,很旧,1959年修建的省级机关老宿舍楼,买断全产权,在1998年的花费是3万1千。由于这个价格很低,我给父母慌报为4万,他们自然一点也没怀疑。我还另要了2万元的装修经费,于是到手6万。这对于当时的我,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我当然不舍得将这天文数字闲置,立即做了个计划。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由于选房和交房款之间,存在一个时间差,估计要8月中旬才交房款,因此,我这20多天,我可自由地将这笔钱投入股市,假设我赚20%,就能到手1万2,那将是多么美妙!在那时,获得一笔炒股的资金,比获得一套房子,更令我欣喜若狂,我在夜晚默默地望着星空,以为老天也被我对炒股的热爱打动了,所以才终于让我有了再次在股场战斗的武器。我怀抱希望,美美地笑着,进入了梦乡。
真理原本是简单的,但一旦有了人的因素,在人与人的丛林里,它却变得异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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