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来了。”有人在外面通传,接着夫人走了进来,她身上还穿着外出做客的衣衫,显见得是刚刚赴席回来。若玉急忙从太夫人怀中直起身,站起身揉着眼睛,刚要喊母亲,夫人就拍一拍她的脸:“我的儿,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若玉那点残存的委屈,这会儿不由又泛起,但见自己的娘看向太夫人,若玉也只能藏住心中的委屈。
永平侯夫人已经上前对太夫人行礼:“刚回来就去给婆婆您请安,她们都说婆婆在若玉屋里,我想着,既然您欢喜,不如就把您的晚饭,传到若玉屋里来。”
“你想得周到,这孩子今儿处置妥当,我和她吃顿饭,说说话,也好。”太夫人笑着点头,永平侯夫人急忙对外吩咐一声。秋兰也带着这屋子里的人在那支桌子,摆碗筷,很快厨房就送
来饭菜,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
太夫人坐在上首,若玉下面相陪,永平侯夫人已经换了外面的衣衫,洗了手就要亲自上前布菜。她这一布菜,若玉就站起身,太夫人已经笑着道:“你也过来坐下,你这一布菜,要她怎样坐着呢。”
“这都是礼。”虽然太夫人这样说,夫人还是拿起筷子,给太夫人布了一筷子菘菜,这才坐在太夫人身后:“她很快就要出嫁了,这些礼,要牢牢记在心上。”
“娘,我知道。”若玉语气中带有一些撒娇,夫人看着女儿,伸手抚摸一下她的脸:“其实我也不愿意对你这样严苛,原本想慢慢来的,朱府那边日子送的这么急,我听说,也只能紧赶慢赶,把你教出来。”
夫人明显顿了一下,若玉晓得听说只怕就是秦国公的病势只怕越发不好了,名贵药材流水一样地送进去,也只能掉着命。而等秦国公去世,只怕秦国公府还会有些什么变故,若是什么都不晓得,那若玉就会变成别人砧板上的肉了。
若玉轻声道:“娘的苦心,我明白的。”
“既然明白,那就好好地吃一顿饭,什么都别想。”太夫人已经在那给孙女布上一筷菜:“你快吃,多吃一些,我这做祖母的,才欢喜。”
若玉应是,永平侯夫人也露出笑,连服侍的下人们也一个个喜气洋洋,仿佛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用完晚饭,又送走太夫人,永平
侯夫人这才对若玉招手:“你啊,也来我面前撒个娇。”
“娘。”若玉上前搂住她的脖子,永平侯夫人抚摸着女儿的发:“方才你苏妈妈说了,你三叔这会儿还在院子里面骂呢,他那几个宠妾,一个个都在那儿拱火。”
“母亲告诉我这些,是想告诉我怎么处置婢妾吗?”若玉轻声询问,夫人的手微微停了一下,接着就轻声道:“我做母亲的,是希望我的女儿和丈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没有婢妾的。”
但这个愿望是无法实现的,男子三妻四妾是寻常事,而女人要始终如一。做正妻的,要对丈夫的婢妾很好,要对妾所生的子女视若亲生。但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念头,有了自己的念头,就会嫉妒,就会不愿意丈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除非全无心肝,对丈夫毫无依恋,才能完全不在意。
但这世间,又有多少女子能够对丈夫毫无依恋呢?人生那样短,若对丈夫毫无依恋,这日子,该过成什么样子?
永平侯夫人自然晓得那些书上的大道理,更晓得要教女儿不妒不恨,才是应该的,但作为母亲,永平侯夫人无法坦然面对这一切,她宁可女儿嫉妒,宁可女儿背上骂名,也不愿意女儿去委屈自己。但这一切,注定做不到。
永平侯夫人轻叹一声,若玉已经抬头,对她轻声道:“母亲,我会恰到好处地,去恋慕我的丈夫。”有那么一点点,但并
不多,不足以把心陷进去,但也不是没有,让丈夫感觉到自己的冷漠。
永平侯夫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无法相信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若玉的声音虽然不大,站在身边的丫鬟们都听到了。秋兰同样不相信地看向若玉,秋霜若有所思,绛离一派天真,不懂若玉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只有独悠在心中轻叹一声,十五六岁的少女,按说该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向往,而不是用这样的口吻。
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少女,终会长大。独悠觉得心都开始疼了,她不明白这种疼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四个丫鬟的神情并没有逃过永平侯夫人的眼,永平侯夫人唇边现出一抹笑,身边人,除了忠心也要能干,而能干的人想法往往会多,但只要能够产生一丝怜惜,那就容易多了。
适当的示弱,也是收服人心的手段。不会示弱一生刚强,难免会过刚易折。永平侯夫人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发,这样竭尽所能,只求女儿到了朱府,能过得平安顺遂,而不是要等到吃了无数的亏,才能想到要的到底是什么。
屋内很安静,只有香味氤氲在屋内,独悠觉得屋内气息十分压抑,但主人没有说话,自然下人们也只能屏声静气等待。
“夫人,侯爷回来了,说请您到前面去。”苏弯掀起帘子走进来,对永平侯夫人轻声说。
若玉直起身:“父亲既然要寻母亲,那女儿就……”
“你随我一起去。”永平侯夫人站起身就牵起女儿的手,抬眼看
见苏弯肩膀上有零散的雪,夫人的眉微微一皱:“下雪了。”
“是,这还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这场雪一下,日子渐渐就往年边去了,等过了年,正月十六,若玉就要出嫁了。满打满算,若玉在娘家都只有不到两个月了。
永平侯夫人不要握紧了女儿的手,却对苏弯笑着道:“你去我屋里,把为侯爷做的那件大氅拿来。”
永平侯的衣着,自然有专人打理,但有些要紧的衣物,夫人也是亲自过问的,苏弯自然晓得夫人这话什么意思,于是苏弯只轻声应是,就上前掀起练字。
“秋兰独悠,你们跟着去伺候。”见秋霜往前走了一步,往常若玉出门,都是她跟着的,夫人已经沉声吩咐。
秋霜往后退了一步,看向独悠的眼神之中,有浓浓的不满,但这样的不满,只是一瞬。
独悠低头,不去看秋霜的眼。秋霜心中在想什么,独悠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但这样的话说出口,是会招致秋霜的不满的。
夫人带着女儿走出院子,秋兰和独悠各自打着一把伞,跟在她们母女身后。雪比方才下得要大些,落在独悠和秋兰的肩头,很快就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手也冻僵了。独悠和秋兰手中的伞,照样撑得稳稳当当,不会斜一点点。
甬道也积了雪,众人走得不快不慢,已经走出二门,来到永平侯的书房外面,苏弯已经站在门外等着夫人,瞧见夫人她就
上前接过秋兰手中的伞,独悠耳朵尖,听到苏弯轻声说了一句:“三老爷也在呢。”
看来,是三老爷对侯爷告状了。难怪夫人要带上若玉,还要自己和秋兰跟着过来伺候,是想看看怎么处置。夫人为了若玉,真是是费尽了力气,只愿给若玉一个平安顺遂的人生。这样爱护孩子的母亲,独悠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娘,对亲娘的印象,独悠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她似乎总是在哭,总是在难过,是难过于不能养好孩子们吗?还是难过生计艰难,要卖儿卖女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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