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出大事了，我……我……”
　　“慢慢说。”我喝了口茶，一点也评不出味来。
　　事情真的是出大了。章柱的父亲和舅舅在五百公里外的南边某县投资了一个煤矿。余萍的舅舅正好是这个县的安监局长。余萍不知从哪里获得了这个消息，哭着闹着要舅舅出面玉成她的婚事。
　　余萍的舅舅对这个老姐的独生女儿闹得没办法，只好找章柱的父亲和舅舅，替外甥女说媒。
　　章柱的父亲一听，心里着急，对于儿子的婚事，父亲心里是清楚的，于是带着歉意的笑容说：“本来我家章柱能和局长的外甥女结合，是天大的好事，攀上了高枝。就是，就是章柱已经有了对象，而且结婚证也领了，准备十二月办酒。这个事……局长的外甥女人长得漂亮，又有文化，家庭条件也好，应该找比章柱更好的对象。”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也劝她何必吊树在一棵树上。可她是油盐不进，口口声声她和章柱是上辈子订下的姻缘，她非章柱不嫁，而且已经怀上了章柱的孩子。章总，你看这怎么办？”
　　章柱的父亲深知这位局长大人是不能得罪的，故一时无语，不知计从何出，“这个事……这个事……还得和章柱商量。”
　　“那把你儿子找回家，好好商量一下。”局长一拍屁股走了。
　　父亲给章柱打电话，章柱一口就回绝了。
　　做父亲的不能强逼儿子，但又不知如何回复局长大人，故而就这样拖了个多星期。
　　安监局的检查组突击检查章柱父亲的煤矿，以安全条件不合要求，责令停工整顿。

　　章柱的父亲和舅舅顿时傻了眼。由于矿难频频发生，国家正在大力整顿小煤矿。达不到国家煤矿安全标准的不得开工，否则一律取消开矿资格。他们的煤矿确实安全条件不达标，但如果要真正达标，至少还得投入两三百万。这个煤矿已经投入了八九百万，现在银行里欠着三四百万，到哪里去借这二三百万？但不能开工的话，投入的这几百万就打了水漂，血本无归，倾家荡产了。

　　有人传话说，如果章柱和余萍结婚的话，局长那里就会网开一面。
　　父亲和舅舅没了办法，只好找章柱商量，章柱心里明白，只有他才能挽救父亲的煤矿了，如果他这样做，就得牺牲他和小雪的婚姻，奉献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如果不这样做，又无疑要了父亲和舅舅的命，而且自己将背上几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
　　他思前想后，几天几夜也没合眼了……
　　“姐夫，我怎么办？”
　　我心里长叹了一声，还有什么办法，“你说怎么办吧。”
　　“对于我来说，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牺牲我和小雪的幸福……”

　　“你不觉得对于小雪，这太残酷了吧？”
　　“我知道，这样太对不住小雪了。可是，不这样，小雪跟着我，只会一辈子受经良心上的不安，还债的痛苦，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唉，小雪怎么就这样倒霉！长痛不如短痛，散了吧，小雪还可以找个更合适的男。”
　　“章柱，你先住下。小雪今天有夜晚，明天你再跟她说，把事情也结了。”
　　我不知道小雪将如何承受这个打击。


2010-07-11 08:12:00

　　将章柱安顿好，我便匆匆地回了家。把情况跟老婆详细地进行了汇报。
　　“竟有这样的事情？怎么好像唱戏一样？”
　　“唉，人生本如戏，章柱就像鬼打了一样，成了蔫茄子。”
　　“小雪的命真苦，她怎么受得了啊。昨天才把婚纱照拿回去，今天却说婚结不成了，这也太残酷了吧。”
　　“我就怕小雪受不了打击，寻死觅活，明天你和我同去新城，好好做做小雪的工作，千万别闹出什么大事来。”
　　“我们想想，拿什么来劝解小雪。”
　　“是啊。我想来想去，无非就是这些。这是个无解的难题，章柱走不出这个魔鬼设下的陷阱。不跟余萍结婚，则煤矿保不住，八九百万血本无归，倾家荡产，还欠下银行一屁股的债。章柱和舅舅两家完了，他父母只怕要急死。章柱作为独子只好父债子承。小雪即使和章柱结了婚，但章柱心理上的负罪和经济上的负担，会把章柱懦弱的心压碎的。那是怎样一种梦魇般的生活，那更是一个火坑，小雪跳下去，只会痛苦一生。如其那样一辈子痛苦，不如散伙，即便痛苦，也只是一时之痛。”

　　“对。其实章柱就不是理想的对象。第一次见面，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这个男的成不了事。唉……”
　　第二天，我和老婆早早地来到医院。小雪下班了，接到老婆的电话，立马赶过来，“姐，你怎么有空来医院？”
　　“还不是来看看你嘛。”
　　“怕是来检查姐夫的工作的吧。”
　　“他的事我才懒得管呐。走，我们上街吃早餐去。”

　　来到早餐店，老婆点了豆浆、东北饺子、德园包子，外加几碟小吃。我点了牛肉面。
　　“小雪多吃点，累了一晚上，多补充点能量。”
　　“姐，我们疗养部的晚班其实没什么事的。”
　　我到店外给章柱打电话：“章柱，吃了吗？”
　　“姐夫，我哪吃得下？”

　　“不管怎样，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得吃饭。我们不久就过来，我给你带点吃的。”
　　吃完东西，我提着吃的东西上车，小雪问：“姐夫，还有谁没吃？”
　　老婆挽着小雪的手，“小雪，章柱来了？”
　　“他……怎么……？”
　　“小雪……”
　　“他怎么啦？”
　　“你别急，他在宾馆里，我们去看他。”
　　章柱一脸憔悴地打开门，小雪心疼万分地抱住章柱：“章柱，你怎么哪？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章柱也紧紧地抱着小雪：“小雪，小雪……”
　　我和老婆站在门口，看着这对苦命鸳鸯，也心酸不已。

2010-07-11 08:50:46

　　坐下来之后，我把早餐递给章柱，“吃点东西。”
　　“吃不下。”章柱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他脸色发黑，眼睛发红，胡子拉喳，被痛苦折折磨得憔悴不堪。
　　“无论怎样，还是要吃的。”我把大杯的牛奶塞给他，他喝了一口。
　　“小雪，姐……”
　　老婆打断他的话，“你吃完再说。”
　　小雪心疼地看着章柱，章柱低着头喝完了牛奶。

　　章柱痛苦地把事说了，“小雪，为了保全我父母和舅舅一家，只有牺牲我们幸福这条路可走……我对不住你，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爱……”章柱失声痛哭。
　　小雪呆呆地看着章柱，脸色发白，但不哭，连泪也没有。
　　老婆揽着小雪的肩，“小雪，别憋着，哭出来，大哭一场……”
　　小雪无动于衷，只呆呆地看着章柱。
　　章柱也急了，一下子跪在小雪的跟前，抓着小雪的手，“小雪，你打我，打我吧……你别憋在心里啊。”

　　“小雪，小雪……”我也急了。
　　“章柱，你起来！”小雪强忍着泪水，声音发颤，“我们有缘无份，我不怪你。”
　　小雪站起身，把章柱拉起来，“走吧。”
　　“去哪儿？”
　　“离婚。”小雪冰冷地说，扭头往外走。老婆连忙跟上去。
　　上了车，小雪说：“姐夫，回医院。”

　　来到宿舍，小雪指着婚纱照，“章柱，把这些东西送锅炉房烧了。”
　　章柱抚摸着照片，泪水雨一般滴在两个人的身上。
　　“还留恋什么？快去烧了。”小雪不耐烦地说。
　　章柱抱着一摞相框和相册，步履沉重地下楼去，我也跟了下去。
　　“姐夫，我怎么下得了手？”
　　“放我车上去，我来处理。”我真是可怜他，打开后备箱，将相框塞了进去。

　　从新城民政分局出来，老婆拥着小雪上了车。
　　“章柱，我就不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