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我们刚才并没有用到镜子。”王垚问。她其实有点相信他。要是真有这样一面镜子，不仅关于潜意识的学术争论可以休矣，心理学也不再是某些人眼里的伪科学，而且，就像骨科医生有了X光，心脑血管医生有了CT，心理医生也可以拿出自己的医学证据了。再也不会有人管她王垚叫巫婆了。
　　日期：2012-03-06　09:18:04
　　“有没有可能，在你和我之间，就有一面无形的镜子？或者干脆说，你就是我的镜子，我就是你的镜子？”
　　王垚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没法让自己停下来，停下来就要对他的这番话做出思考和评价。她一直笑，索性笑出泪来。

　　当她收起笑声，揩干眼角，发现他正怔怔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王垚一向对自己的脖子没什么自信。她轻声问他：“怎么了？”
　　他恢复了常态，用很轻的声音说，像是自言自语：“原来β真的在他这儿。”
　　王垚仍旧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笑道：“石，属土。你戴的这块石头，可不一般。只可惜，光并不能传播声音。”
　　“我不懂你的意思。这块石头，是我男朋友送我的。我觉得很好看。”王垚小声说。
　　“我请你答应我一件事。”他很严肃，并不等她答应，“今晚我们谈话的内容，你跟谁也不要说，把它当做一个我俩的秘密，包括你的……最亲近的人。”

　　“如果这个秘密很要紧，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王垚柔声问。
　　风木辰没有回答她。她误解了他的意思，α镜，只是一部分，他不想让她说的。
　　日期：2012-03-06　09:18:32
　　那天，舞台上曾有什么节目，包间四周曾有谁经过，她全没在意。这个夜晚真真假假，梦幻一般。离别前他跟她说的最后一段话，令她印象深刻，那是种心灵被震撼的感觉。后来她回想这个夜晚，觉得她是个病人，终于碰到了能治她的医生。
　　“镜子离开光，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而光的一生，无非是损耗的历程，通向黑暗与消亡。只有遇见那镜子，在另一面存下永恒。”

　　日期：2012-03-06　09:25:05
　　第一篇 闭环 第三章 金
　　湖水和它衔在唇中的/ 倒影都静默着/ 这世界找不见任何缝隙/ 时光依旧哗哗的/ 流淌而过
　　上帝在湖边饮酒/ 酒有时光的品质/ 有时粘稠/ 有时很淡
　　日期：2012-03-06　09:32:53
　　第一篇 闭环 第三章 金 第1节

　　1
　　朗润园的荷花都开了。
　　温慈章背着手，绕着湖边散步。太阳已西斜，却威风不减，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们匆匆忙忙，急着去自习室或图书馆避暑。唯有这年过古稀的老人，不急不躁。树影婆娑，阳光间或落在他宽阔的额头上，稀疏的白发如缕缕银丝。他时不时做做深呼吸，活动一下胳膊。
　　朝闻道，夕死可矣。对他们这些搞学术的人来说，是一种令人神往的境界。生命可以随时终结，而了无遗憾。前提是，你已手握真理。
　　温慈章走累了，在湖边找了石头坐下。作为一个历史学家，他曾经的理想是把那些藏在史书背后的真相、或者根本没有文字记载的事件，挖掘出来，看清历史的本来面目，进而获得历史发展和文明进程的真谛，为后来者所知、所学、所借鉴。

　　到了他这把年纪，真理的含义有所变化。回头看看自己这一生，称得上跌宕起伏。也许古往今来，曾来过这世界的每个人，都经历过不一般的时代，战争、变革、转型，在文明的进程中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像他这样研究历史的人，对自己经历的历史，会更加敏锐。现在，他觉得最有意义的真理，需要通过认识自己去发现，在自己身上发现的人性，再真实不过。

　　自己是远未到闻道的境界的。境界也是先人留下的一个伟大的词语。境界无法量化，不易比较；只可意会，难以言表。夕死可矣的境界，起码要内心宁静，无所挂碍，世事通达，问心无愧。
　　日期：2012-03-06　09:45:13
　　想到这，温慈章叹了口气。正有风过，湖水也起了波澜。朗润园里多水，夏天是赏荷的好时候；唯独这最大的未名湖，没有一朵荷花。
　　“老爸，你果然在这。”
　　温慈章回转头，看见温钰和王垚，如两株亭亭的荷，站在他身后。

　　王垚笑吟吟地，露出好看的酒窝来：“舅舅。我和姐姐找你呢。”
　　温慈章站起身，高兴地笑起来：“你个小鬼，多久没来看舅舅了。天还挺热的，怎么不在家里等我？”
　　“就是因为有段时间没来，阿垚迫不及待要见你，我就陪她来找嘛，”温钰笑呵呵地看着王垚，又道，“也没几天没来，你看把我老爸想的，我说他偏心，他还老不服气。”
　　大家都笑着，寒暄几句，温慈章问王垚：“听说你的诊所越搞越好了，我改天也要去看看。”
　　“那可太好了。有舅舅去视察一下，本身就是大广告。我会做得更好的。”
　　温慈章说：“我怕是要去看病，你得给舅舅打个折扣呦。”

　　王垚本来想说那一定的，但话到嘴边，想这老一辈人对心理疾病还是很忌讳的，就说：“舅舅又逗我玩。舅舅这种德高望重的学者，早就到境界了，有个感冒发烧还可以想象，哪里会有什么心病要看？”
　　老头精神矍铄，用微微发抖的手指着王垚，脸却冲着温钰，笑呵呵道：“都是跟你学坏的。”
　　日期：2012-03-06　10:15:44
　　一路上，王垚看得入神。她刚毕业时，常回校园转一转，因为单身，伤感之类的情绪也容易泛滥。时间久了，回来得就越来越少。风景依然熟悉，但这些年轻的学弟学妹们身上的气质，却有几分陌生了。
　　温钰说：“别在意。老头怪得很。最近尤其是这样。”

　　王垚说：“没有啊。还挺好的。不是因为这个。”
　　舅舅从全国政协常委的位子上退下来后，脾气时好时坏。但她尊重他，他在位子上时从不为家里人谋私利，退下来后，曾热心帮王垚安排工作，但王垚自己的梦想就是开诊所，谢绝了他老人家的好意。
　　温钰问她：“那是有心事？你俩之间出状况了？”
　　王垚咬着嘴唇，苦着脸。她和叶丹青的事，只告诉了温钰，爸妈都不知道。老人们习惯了孩子忙碌在外，而自从叶丹青出现，经济状况迅速好转，她在外面租了公寓，只有周末，或者老人生病，才回去看看。爸爸还一直以为她单身。妈妈心细，看出些苗头，但她守口如瓶。也许心里，她是觉得对不住妈妈的。
　　反正这事既是她的幸福，也是她的心病。不然，她不会跟紫焱也不说的。

　　日期：2012-03-06　15:05:57
　　温钰了解表妹，王垚乐意跟她说这些事，多半还是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
　　“你和你那位最近怎样？”果然。
　　温钰说：“还行吧。别说我的事。我问你哪。”
　　“叶丹青去找过我妈。”王垚说。

　　“啊？那姑姑什么都知道了？”温钰有些意外，根据她有限的了解，叶丹青恰恰是那种不会做出这事的人。
　　“也没有，”王垚轻声说，“我感觉。我妈说他自称是我的一个患者兼朋友，有急事找我，就去了家里。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找着的。我妈还说他怪怪的，既然是有急事找我，却给老人精心准备了一堆礼品；而且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满屋子转悠。”
　　日期：2012-03-06　15:12:48
　　“你没问他？”
　　“问了。他说就是礼貌拜访。再问，就有些不高兴。他现在特经不起埋怨，我都有点怕他。”王垚楚楚可怜的样子，真让人疼惜。
　　温钰安慰她：“那不是好事吗，你埋怨他干吗。傻妹妹，也许你就要修成正果了。”
　　“我不大相信。”王垚想了想，说。
　　“这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爱到一定程度，就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你多虑了。”温钰很肯定地说。
　　王垚说：“他的心很大。有时候我都想，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我跟他在一起不是那么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