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驰叔进来了。父亲满脸堆笑。
“来,坐,吃吃吃。”父亲笑着说。
“来,一块吃。”驰叔笑着对修浔说。
这时修浔才发觉自己饿了,着急回家,没吃饭,也想回来跟父亲一起吃,叙叙家常。
“他吃过了。”父亲说。
修浔张开嘴,又咽了回去。
“成天回来干啥?”父亲说。“来回路费二十块哩!直接汇卡上不就行了?给你说多少回了?”
“娃想回来看看嘛!”驰叔说。
“有啥看的。”父亲说。“把钱打够,比啥都强。”
修浔扭过身,回到外屋,默默地坐在床沿上。
父亲和驰叔连吃带谝一直喝,从黄昏直到月牙儿挂到院子里梧桐树的树梢上也没出来。又过了很久,月牙儿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很久后,父亲终于出来了。
“我跟你驰叔有事外头去了,”父亲对修浔说,“把门看好。”
还去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去?无论再怎么,都不能换来他的一点儿认可,为什么?为什么?
“你把钥匙带上,”修浔说。
“嗯?”
“我晚上回学校”修浔赌气地说。车站早已关门,自然没有去学校的车。
“车站都关了,”驰叔说,“哪有回学校的车?”
修浔不出声。
“没事,你让他走。”父亲回屋装上钥匙说,“你把屋里跟锅碗一收拾再走。”
驰叔不放心的看着修浔,“走走走,”父亲推着他说,“赶紧走,都快迟了。”
父亲走了,他捏着胸前的观音玉坠,手颤得厉害。
他走进里屋,把观音玉坠丢到了父亲的枕头上,把剩下的腊牛肉和花生米扔进了屋外的恶水桶里,提了随身的东西,重重地摔了门,锁门时,听见后头谁叫他。
“出去啊?”张叔问。
张叔和儿子张岱正从二楼下来,儿子一身崭新。军帽的沿儿也放了下来,围着围脖,裹的很严实。
修浔点点头。
“没事的话,一起吃饭?今豆豆过生日哩!十二岁成人礼,咱就这一个宝贝蛋蛋,给大过一回。”张叔笑着抚着儿子的后颈说。“在乾元大酒店二楼宴会厅,咱一搭走?”
“不了。”修浔挤出笑说,“今有事呢!”
“你每月最后一个周五回来,”张叔叹息道,“你看叔这几天忙着豆豆的事把这可忘了,要不然早给你说,你也能错开,你等一下。”说完,张叔跑上楼,下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给,拿着。这大白兔奶糖,甜得很,你拿着吃。”张叔笑着说。看着修浔要锁门,又说:“他又去了?你今回来还去?二锤子每次都是这,劝也不听。”
“不许骂我爸。”修浔说。
张叔摇摇头,叹口气,拍了拍他肩说:“没见过这么乖的娃。”说完搂着儿子走了。
修浔看着大白兔奶糖,捏着大黄锁的手颤了半天。
走出门外,一阵寒风,只觉侵肌透骨,街上到处都是冰溜子,只觉心里更凉。看着自家残破的土墙,红漆剥落的木门,房顶上干死的野草,门前的废柴、烂砖、破缘......想起父亲日常种种对自己的情景,不觉滚下泪来。半晌,他抹了抹泪,长长的吁了几口气,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大步往车站走去,再没回头看一眼。
在车站胡乱找了个地儿,裹着个八面漏风的破席,冻冻醒醒,似睡似醒的硬撑到天亮。第一班去往X市的车一起动,他就坐上去,再没回头向家的方向看一眼。
日期:2022-04-14 07:30:37
陆
大一下半学期,仁杰信里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罗梦秋,哲学系的,追的人很多。后来的每封信仁杰都会提到她,虽然只是不经意的提几笔,但字里行间能感觉到仁杰很爱她。
修浔第一次见罗梦秋时,已经大三了。仁杰带着终于成为他女朋友的罗梦秋来看他。约好了饭店,修浔提着他亲手做的蛋糕,第一眼看到罗梦秋时他惊得张大了嘴,楞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蛋糕也掉到了地上。
“太美了!”修浔心里不由感叹。“怪不得仁杰跟丢了魂一样。”
“哎呀!”修浔小心捡起地上的蛋糕叹息地说。“花了三天给你们做的。”
“你做的?”罗梦秋纤细修长的手握着纸巾的一角,轻轻擦了擦沾了灰尘的包装盒,小心拉出蛋糕惊叫道。“好漂亮呀!没碎,一点儿没碎。”
一个小巧的三层圆形蛋糕,由上到下按比例依次变大,每层的边都用猕猴桃、香蕉、哈密瓜等水果点了一圈,侧面用巧克力、胡萝卜、奶油等画了两个小小的人儿:男的拿着一束玫瑰,女的挽着男的胳膊,两边用果酱各写了一行字,一边是执子之手,一边是与子偕老。
“费那事干嘛?”仁杰说。“花不了几个钱。”
“能一样吗?”梦秋笑着说。“你别吃。”
“刚好,我也不爱吃。”仁杰笑道。
梦秋对修浔笑道:“太精致了,都不忍心切了。”
欣赏了许久,才不舍地切了两块,递给修浔一块,自己一块,吃了一口笑道:“真好吃,以后常做给我吃。”
修浔笑着点头,把自己的一份递给仁杰。
“别给他,”梦秋拍打着修浔的手腕笑道,“他不爱吃。”
修浔只得坐下来。仁杰拿着菜单叫服务员点菜。
“你怎么都点的是我爱吃的?让修浔也点点。”梦秋说。
“他懂啥?”仁杰笑道。“我们吃饭,都是我点的。”
修浔笑着点点头。
“就你能。”梦秋食指在空中轻点着仁杰的额头。
有块蛋糕掉在了梦秋的手上,她把手指放到嘴里,撮了两口。餐厅暖气不行,她一边吃,一边打哆嗦,红红厚厚的嘴唇微微轻颤着。梦秋肤若白雪,发如乌丝,碰杯之后,她举起长长的红酒杯,仰起脖子,乌发飞扬,厚厚的嘴唇轻贴着酒杯,洁白的颈子伸长,还没喝到就笑了,喝完之后仍是笑,露出两排皓齿。
“还是你的蛋糕最好吃。”就餐结束时,梦秋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对修浔笑道。“你怎么会做蛋糕?”
“我在一家蛋糕店打工。”修浔说。“以后可以给你跟仁杰做。”
“我不爱吃。”仁杰说。“你给梦秋做就好了。”
修浔准备掏钱结账。
“你哪有?我来。”仁杰拉住他说。
“你们来我这了……”修浔脸红地说。
“自己留着吧!”仁杰笑道。“你那点够啥?还要养你爸呢!”
修浔脸更红了。仁杰去卫生间,他和梦秋站在餐厅门口等。外面很冷。梦秋弯弯长长的睫毛不一会儿就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她从包里拿出围巾,低起头在雪白的脖颈上围了一圈,光滑柔顺的头发便在风中飘了起来,吊在胸前的红色围巾在风中摇曳。房顶的雪融化了,嘀嗒嘀嗒掉落下来,树皮渗出水来,湿漉漉的。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照在她的脸上,白净的皮肤闪闪发光,她微微一笑,取出伞来,斜在肩上,笑着听着屋檐的水珠打在红色绷紧的雨伞上的嘀嘀嗒嗒声。
分别时,仁杰问修浔:“你多久没回家了?”
“一年多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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