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等到她们回位的空当,何青屏拎着酒瓶起身:“本来,想留下来陪大家玩个通宵,刚才已跟诚金说过,明天还有事。”三个女人“哄”地起立,不依不饶地重新涌上,他后退一步,举手示意,“听我说完,我现在坐庄,一人三杯,喝完,我们上路,如果你们不准,那我们现在立即上路。”
这时,屋外传来吉它声,紧接着听见一个男人沙哑的嗓音。
“大哥,真要走啊!”谭诚金招呼女人们回座,“那说好,什么时候再来?”
“还担心没有见面之日吗?又不是天涯海角,到时你和小昭过去玩。”为了尽早摆脱,何青屏主动跟小昭碰杯。
“大哥,小昭,你们慢点喝,我找人来助兴。”谭诚金转身出屋,一会儿,领进一位全身摇滚装束的吉它歌手,胡子拉茬,齐腰马尾,墩实黝黑。
“大哥,想听什么歌?”谭诚金问。
白岚“哎”一声,正想阻拦,何青屏伸手拦住她:“既然请来了,就点一首,你想听什么?”
白岚嘟着嘴:“啥都不想听。”
何青屏问歌手:“《春天里》,可以吗?”
“没问题,也是我最喜欢的歌。”歌手调弦,轻拨几下。
“你是北方人?”何青屏判断他的口音。
“对的,西北人。”歌手娴熟地弹起舒缓低沉的前奏。
“陪大哥边喝边听。”谭诚金跟何青屏碰杯。
当歌手唱出第一句,沧桑立时爬满每个人的眼角,高亢直透何青屏内心,不禁击节叫好,跟着一起哼唱,连白岚也起身拍手。
何青屏不停与她们无声碰杯,再用歌声引领酒水入喉,当一曲终了,众人鼓掌。
“谢谢、谢谢。”歌手等着客人打赏。
“唱的太好了,多少钱?”何青屏想告别。
“一首十块,大哥,要不再听一遍?”谭诚金掏出百元钞票。
“别的歌,也可以的。”歌手对何青屏说。
“怎么?再唱一遍,你不肯,我大哥就爱听这首歌。”谭诚金勃然发怒。
“客人愿意听,就是我的福气,别说一遍,五遍、十遍也可以的。”歌手不急不徐,仍面含微笑。
“那好,就唱十遍。”谭诚金扬扬手里的钞票,“唱完,就是你的了。”
白岚欲再次阻止,何青屏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这位大哥,我们献艺卖唱,不是乞讨。”歌手知他故意抬杠,有些不悦。
“是啊,既然卖唱,你就卖呀,我也花钱。”谭诚金继续奚落。
“刚才那首就算送给那位大哥,钱不要了。”歌手隐忍,往门口退去。
“慢,谁叫你走的,我们不给钱吗?信不信,我到饭店老板那里投诉,砸了你的饭碗。”谭诚金紧跟。
“你投诉吧,突然嗓子发痒,不能唱了。”歌手朝何青屏说,“不好意思。”
“看来砸饭碗你不怕,你能到别的地方唱,要是砸你的人呢。”谭诚金伸手抓住吉它。
歌手回夺一下,焦急中带着狂暴:“松开!”
白岚推一下何青屏,他快步走到他们身边,从兜里摸出二十元:“诚金,松手,让他走。”
“大哥,他太不给面子了!”谭诚金吼道。
“你给我面子吗?再说一次,让他走。”何青屏把二十元塞进歌手手里,拍拍他的肩,“有机会再听你唱。”
谭诚金从何青屏冷然目光中感觉到坚决,又对歌手吼:“下次,别让我碰上你!”松开手,歌手退出。
何青屏朝张松他们挥挥手:“送我出门,还有事跟你商量,让她们不要跟来。”
谭诚金转眼变回原来那个人:“大哥,那我不留你了。”回头对小昭说,“等会继续,你再叫几个人吧。”
何青屏边走边嘀咕,谭诚金直点头哈腰,来到厅外,雨不再下,满天星光灿烂。
上到快速路,闷闷不乐地白岚说:“不想再见到那个人!”
“小插曲,不用上心,正好看清本性。”何青屏劝慰。
“过程曲折,结果不错。”张松喜气洋洋。
“结果还不错?那些破纸能卖到十一万吗?”她拍打方向盘。
“那镯子的玉一般,里面那条银蛇可了不得,活灵活现的,得值三十万。”张松点破奥秘。
“里面有蛇?哄鬼去吧!”她扭一下头,“这就是你说的精髓,典型的财富妄想症。”
何青屏关掉音乐:“是真的,遇上称心买家,三十万都不止。”架开她的袭击,“就今天,够我们三人用一辈子。”自见到灵蛇玉镯起,心里就留下一个疙瘩,沈鸿滨属蛇,后年是本命年,按理该送给她,可东西在白岚手里。
“绝对够,我跟着借光。”让人兴奋的秘密一直憋在心里,张松觉得无比折磨。
“真病得不轻,还一辈子?”她突然有所觉醒,“哎,除了镯子,哪件更值钱?张松不是啥也没捞着吗?”
“演戏,他是托。”何青屏露出得色,“要逼真,只能瞒着你,才不会露破绽。”
“计划好的?连我也骗?”她减慢车速。
“你想想,我们直奔祖坟里的东西而来,姓谭的不傻,会通过蛛丝马迹来决定要价,你不知情,表现完全真实,没有预谋和联手,省去戒备,洽谈过程变得简单。”他见她恢复正常速度,“可以称这为骗,在生意场上,骗,其实是一门行为艺术,至少,到现在他没觉得被骗,顶多纠结多要少要几万,预谋像润滑剂,顺顺当当达到目的。”
“还一套一套的,原来总用行为艺术骗人?”只要被隐瞒,她都无法接受,“那好,究竟值多少钱?”
“那画五千真给张松,也不会要,一个卖家面对一个买家,价格和心理底线很难守住,张松,你觉得值多少?”何青屏虚心请教。
“三幅画,一千万。”张松像亿万富翁的口吻。
“一千万!你们两个疯子!”她猛踩刹车。
何青屏差点撞在玻璃上:“一千万,我觉得保守,还有两幅字。”指指方向盘,提醒她不要一惊一乍。
“十一万,收来一千多万的东西,那姓谭的要知道,只能吐血自杀,那刨开的祖坟正好埋了他,谁信啊!”她半信半疑,逼他们说清楚。
“兄弟,你够绝的,硬把沈周念成沈同,上网查,没有,那幅无字画,也查不到,唐虎兴许查到,可卖的价格高,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了,他爷爷奶奶知道。”张松放下窗户。
“事后,他一定反思和查证,一个人意识到被人欺骗,会起报复心,那事情就没完没了,现在无法查证,空口无凭,没人会信。”何青屏继续暴露内心,为今后的类似合作提前沟通。
“沈周很出名吗?”她终于开始信了。
“明代大画家,与唐伯虎、文徵明、仇英并称‘明四家’,主要画山水花鸟。”张松说。
“你们确实是大骗子!骗人家两幅名画,卖完怎么分?”她觉得对骗子说话,必须刀刀见血。
“早商量过了,四份,二一一。”何青屏递给张松香烟。
“我也有!”自己竟在计划中,她颇感意外。
“是啊,没办法,谁叫你非得跟来,见人有份。”张松嘿嘿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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