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原本萎靡不振的众人,竟被肖章一番演说重新点燃的斗志,心中已对肖章生起几分敬意的齐仲康闻言正步走到肖章面前。
单手按在左胸,以大梁标准军姿站定后,他朗声道:“听从主事大人指使!”
见他如此正姿接令,肖章也站直身、正色道:“在我向定王索要的设备、原料到来之前,我希望你带着大家,先将房屋修葺翻新,再让街巷清明洁净起来。同时,将西北角那个荒僻院落在一天内收拾出来,作为日后我的调味品研制所使用。”
“得令!”
接下命令,齐仲康马上转回身去。对着那群老兵和他们的家眷大声的吆喝、发出了一串串号令。
伴随着他的呼喊、吆喝,场院中的人迅速行动起来。
壮丁、残兵结队而去,奔向了各处残破的房屋。
家眷中的年轻女子们,则向一旁结群走去。待她们再出现在肖章视线中时,手上不是拿着扫帚、就是拿着盆子,再或者是端着水盆,一起走向了院外的街道。
年纪小的孩子们,则在几个少年的带领下,直朝着周围那些垃圾冲去。一冲到垃圾面前,孩子们挽起袖子、弯下腰去,开始快速地捡起垃圾来……
丁籍世家的人,果然是一群无需过多管教,天生就懂得配合、懂得分工操作并极有纪律性的人。
看着眼前忙碌起来的景象,曲立三浅笑低声道:“肖三哥,看来这群人已经彻底被你鼓动起来,有了斗志呀!嘿嘿,希望以后他们在制作你那调料三宝时,也能如此迅速。那样你先远后近、先河东后京兆的卖货方略全面展开,才有了切实的保障呀!”
肖章点燃了青竹庄老少残兵的斗志,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入京城、传进了定王的耳中。
得知这个消息,定王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微微一笑道:“陈师爷,你看人真是挺准的。这肖三郎,还真非池中物,果然很有些能耐呀!”
陈岳伦,那个当街拦住肖章,想要收肖章为徒却被拒绝,昭烈堂冀北总堂的师爷。
在听到定王这样的称赞后,反而是皱眉短思后,望着定王道:“殿下,此子的能力毋庸置疑。只是,他对昭烈堂很是排斥。如此人才,若是不能尽早收入堂中,他日恐成祸患呀!”
“哦,你为何认为,他若不入昭烈、便要成祸患呢?”闻言略感意外,定王道:“他读的是我大梁的圣贤书,他是汉人又非异族。你所言的他成祸患,会是怎样的呢?”
眉头紧蹙,陈岳伦道:“以其智、其思,其技、其志。若不入昭烈,他日必为豫王、或是康王所招揽。他若入豫王或康王门下,则于您所谋大计,必成难除的阻碍。”
四位皇子争夺嫡位,这是全天下都知道、公开的秘密。
豫王擅弄权,如今已牢牢把控了吏部。
以其玩弄权术的本事,若被他发现肖章有大才,必使出权术。或者许高官厚禄、或是允以飞黄腾达去拉拢肖章。
肖章是一个什么呢?一个读书人。
天下间,所有读书人都只有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呢?那便是出仕为官、登堂入室,在官场上做出一番事业来以求青史留名。
掌握了吏部的豫王,于招揽人才上的优势,远远胜于掌握兵部、工部实权的定王。
定王明白,肖章这一个初露锋芒的才学之士,如果被豫王先行招揽过去。那么必如陈岳伦所说,他前进路上必然会出现一个坚硬无比、无比难缠的绊脚石。
与豫王相比,控制着礼部和刑部的康王更加深沉、阴险。
在四位皇子几年来的交锋中,每一次康王都是扮猪吃虎。先装孙子,最后却是经常窃取胜果的那个人。
康王最擅长的是什么呢?
他最擅长的就是罗织罪名、打击异己,招募士子、构陷残害其他三王的党羽。
如果被他发现肖章有大才,威逼利诱若是不能将肖章收入其门下。
康王必然会一个回手掏,玩出一个“得不到、就毁掉”的阴狠套路,将肖章至于必死绝地。
可如果在他的威逼之下,肖章向其臣服。
定王几乎可以预料,在康王的引领下,凭肖章此时表现出的才智、必会成为更加阴险毒辣,又一个士族出身的恶魔。
明明是四位皇子在夺嫡,陈岳伦为何单单抛开了襄王呢?
定王清楚,其实这是这位深谙人情世故的白纸扇,故意给他留下了一个发挥的空间。
襄王是何等人物呢?
他虽在朝中六部中,没有掌握任何一部的实权。…
可是左相、太傅和鸿胪、太常二司的负责人,那都是他或以姻亲结党、或以恩义揽入的心腹。便是如今的禁军都指挥使,那也是襄王的连襟。
以其党羽之力,若想招揽肖章,能够给出的条件不比其他三王差劲。甚至,还会更加充满诱惑。
那么这四位王爷中,除去现在刚刚被老皇帝明白的暗示出,有可能顶替太子的定王之外,谁最有可能真正与定王来强力竞争一下呢?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陈岳伦故意“忘记”,手握东南七路军政大权的襄王……
猜出陈岳伦是故意不提,给他留展示智思的余地。
定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后,淡淡地笑道:“你这个老家伙,故意不提襄王,是让我自己来思考。是想让我自己想明白,若是那小子被襄王招揽过去。怕是我这向储君进发的路,必然会更加淤塞了,对吗?”
“殿下英明,此正乃属下之意。”
露出一嘴黄牙、挤出一张笑脸,陈岳伦道:“您的‘抚置藏兵’方略,如今已然被那小子窥见一般。若是他被襄王招了去,以那小子与襄王的智慧,定可猜出您要搞那些个庄院是为了哪般。若被襄王洞悉此事,必会效仿与您。到那时,您的先机尽失、恐难完胜襄王。”
“抚值藏兵”,这是定王在他控制的势力范围内,四处暗中购买庄院、去安置那些伤残以及退出行伍老兵们策略。
这个策略的核心点是什么呢?
是定王为了防止其他三王,在声势上超过他,威胁他接替太子之位下的一手“双龙探海”。
何为“双龙探海”呢?
其实就是一步棋,可以用两种不同的方法来走。
定王的这两种落棋的方法,一种是若他顺利夺嫡、顺利继位。
那么现在被他名义上“荣养”在各处庄院的老兵,便可以成为下一个昭烈堂。
那些老兵会因他的恩义,唯他马首是瞻、只听他来调谴。在他继位后,继续帮助压制三王和其他的人和势力。
这招棋的第二种用法,就是一旦他在夺嫡竞争中落败,同样恩义收人心。
依靠于那些老兵,定王既可举兵造反、武力夺取皇位。
他亦可让那些其实人人皆坏绝技的老兵,去给他充当杀手。干掉那些不肯臣服于他的人,或是对他不忠的人,再或是那些他不方便直接干掉的人。
定王用老兵布好的这一步棋,皆因他的先见之明,也是昭烈堂谋士们为他想出的一条可立于不败之地的好棋。
但是呢!现在为了让那些老兵日子过的好一些,定王让肖章去了青竹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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