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晦气!走!老子打道回府!”当他夹着黄大衣和褥子走在阳光里,心是暖洋洋的,拍拍口袋,仿佛那里装的不是一只女人鞋,而是一叠崭新的人民币,而那块手帕他攥在手心里,手心冒汗,他舍不得松开,那是一把打开另一个女人心扉的金钥匙,他用攥手帕的手,捶捶胸口:“我太幸福了!心想事成!”
李建玉用手遮挡明媚的阳光,如针如刺扎在手上,“狗日的九月,阳光还这么辣,这是要人命呀!”,他知道贾云龙不会真心接受他的建议,只是跟他打哈哈,瞎应付,是铁了心要把李宜忠放在队长位置和他对抗,贾是知道的:这李宜忠就是一只无法修复的破罐子,装不住水,更装不住稀饭,脑后长着反骨,不好驾驭,这一点,和贾福生老早就达成共识,但在消耗李建玉能量上,非此人莫属。
“李大会,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可那是我泼出去的一盆污水,收不回来,你想让我做个半调子?我知道你跟他的矛盾在哪儿,你放心,有我在,他还蹦跶不了多远,看人你比我厉害,更入木三分,但用人方面,你是稍逊风*,用人要用其长,那帮人没有这个孙悟空,别人还就真震住,不是吗?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们都一个姓,且叔侄辈,你们就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有那么大深仇大恨吗?他是阶级敌人吗?”这话象一根根钢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
“我怕他将来有一天翅膀硬了,连你都咬!”李建玉知道任何道理,都不能改变贾云龙的想法,这也同时说明:外面的传言是真的,李宜忠在寒冬腊月的夜里,曾经扛过半盖子猪肉给贾云龙送去,关键是李宜忠也穷得叮当响,哪来的半盖子猪肉?
李宜忠见李建玉从贾云龙那屋出来,一脸沮丧,这个瘸腿的家伙大约又去拆他的台,看样子没成功,两个人擦肩而过,相互恶毒瞅对方一眼,谁也不理谁,就走过去,“贾书记,我突发奇想,不知道是否有科学道理!”
贾云龙瞅一眼李宜忠,“又有什么事?你怎弄成这样?破头烂瓜,又到谁家趴墙根了?”
“不能够,咱歪好也是一等社员,这不还兼着队长之职吗?咱能干那事?”搓搓手,嬉皮笑脸。
“你干得还少?牛芳芳也能算一只母老虎,快到了三十如狼,即将奔向四十如虎的年纪,咋还就镇不住你了?象公驴一样,每天都扛着三条腿走路,你要干吗?”贾云龙知道这小子只能损,不能扬,要不他得把屁股翘到天上。这是贾福生给贾云龙出的主意,只要有机会就要损李宜忠。
“贾书记,我是来说正事的,盐碱地我有办法了,不知道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
“动员大家扫盐碱,我想长一点扫一点,它长总没扫得快吧!”
“说下去!”
“没了!”
“怎么会没了呢?扫出来,送哪儿?”
“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队里空地闲地不少,总有放的地方!”
“好!我马上去找梁书记,或许,你小子朦出的办法可行!这样吧,你先回生产队,先干起来,我回头汇报完了,带大队干部去转一转,听听大家的意见,或许你小子瞎猫就撞上死耗子,如果这事能在三木公社叫响了,你这队长的位子就坐稳了,也省得我为难!”
“好!我马上回去!”李宜忠从大队部出来,心花怒放:我原本是希望举全队之力,帮亲爱的林兰香扫些盐碱土,想不到:歪打正着,原先还怕别人说闲话,这下好了,可以假公济私一回,那二大娘还不得因感恩戴德而投怀送抱?他大步流星走回去,后来几乎是小跑,跑得热汗涔涔不算,还要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家里,一脚踢开木门,从水缸里舀一瓢凉水,往盆里一泼,弯下腰,捧着水往脸上扑,“哎哟,我日他祖奶奶,疼!很疼!”用手摸摸,有好几处破了,该!该!”是呀,林兰香就是太阳,正晒得人暖烘烘的,舒而爽,他哼起歌来。
着实收拾一番,对着镜子里,那张除了黑,还算朝气蓬勃的脸,又悠闲吹起口哨来,“我是你那东庄小呀么小二哥呀……”这才抬腿出门,转了半天,才找到干活的地方,贾云贵带着一大帮人正在拔旱地里的草,他准不丁闯到了那儿,“各位,都停下来,听我说两句:现在大家准备回家……”
“是不干了吗?”李默海几乎跳起来,“太好了!”
“你想的美!”
“那让我们回家作甚嘞?”
“你是狗呀?抢热屎吃,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李宜忠白了李默海一眼,“我看你就是愣头青!”
“看热屎把脸烫成这样:破皮燎肉,疼不疼?你咋吃得这么急呢?”刘长根就是要和李宜忠过不去,他斜了一眼李宜忠,这家伙说不定昨晚又干什么坏事去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呢?我不拾掇你,你自己想往篮子里蹦!”
未来的妇女队长一脸不高兴,男人什么时候走的,到什么地方,她根本不知道,这只骚公鸡不知又溜达到哪里逍遥快活去了,在人群里,她看一眼周蔓枝,这个骚到骨头缝里女人,曾经是李宜忠的梦寐以求,会不会死去哪儿了,但她知道:这个让人羡慕妒忌恨的女人,有着丰乳肥臀,但周氏眼光太高,一般男人蹭不上,连刘长根都不上眼,更何况李宜忠?这个女人是赤脚医生高孝年的菜,高要吃则吃,不吃放那儿,任其馊臭,别人夹不上筷。
“说到你病根上了,还是踩在你尾巴股子上?这么暴跳如雷,莫非让我说中了!”
“刘长根,我没功夫和你扯蛋,我在谈正事!晓得不?”
“你能有啥正事?我还不知道?你的正事在裆里!”
“我看你今天的工分不想挣了?”
“李队长,别听他的,说正事!长根----!”田家兴给刘长根挤个眼。
“是这样的:刚才我在大队部,提了个建议:扫盐碱!这事得到了大队党支部同意,女的全部拿扫帚扫盐碱,男的一部分拿铣,另一部分两人一组,各自找队子,一个拿扁担,另一个拿布兜,把扫出的盐碱,全部抬到我身后大渠上,明天派专人拉平车,送到指定地点,马上大队干部要来检查,如果认证可行,将上报公社,不消灭盐碱地,种上庄稼也白搭!就这点儿事,和老少爷们协商一下,抓紧回家!”李宜忠看了人群里李兰香一眼,眼光中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你明白不?
林兰香脸腾地红了。
霞光万道,傍晚美煞了,贾家沟的田块里,正在忙碌的人们,终于要松一口气了,因为李队长已经发话:西湖这块地上扫盐碱即将告一段落,明天将去北湖,还有很少一些没有抬出来,大家有些懒懒散散,队长那张喜欢催促人破嘴,这回倒是安闲了,没有谁在说话,上午大队几个人确实来过,看他们干得热火朝天,梁修身代表丨党丨委表扬李宜忠:说他能干事,会干事,是队长不二人选!
当时李建玉低头,薅草一样提他稀疏的小胡子,他看一眼李宜忠:这狗日的正春风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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