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激流中长大》
第26节

作者: ZH兰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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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太阳睡沟里的时候,别人都晃回了家,包括宣传队那几个人,只有老梁还守在破旧的电话机前,他在等钱震祖的电话,果不其然,电话就象尿,唏哩哗啦响个不停。
  “梁书记吗?”
  “是我!我一直在候你的电话!有事?”
  “我只想问一下:你们大队就没有合适人选啦?干吗找一个老光棍来担任贫协主任?而且声名狼藉,我听人说:他喝醉了酒,大白天摸进他哥家,要找他嫂子……被他哥打了出来,可有这事?贫协虽不是行政级别的干部,可是非常严肃的事,政审这一块马虎不得,我党一直要求干部要清廉,你说这个人清廉吗?还有没有合适人选?我还就不信近五千人的吴洼子大队,就找不出一个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来?那李精耀的地主成分划错了?要真的划错了,赶紧给人家纠正!”

  “那倒没有,那是早些年的事,不算盖棺定论也算了,谁也无权更改!钱秘书,当时有两个人选,一个就是这王格扬,另一个叫沈冬秋……”
  “等会儿,你说另一个叫什么?生活作风有没有问题?”
  “沈冬秋!”
  “哪两个字?”
  “春夏秋冬中的‘冬秋’两个字,他倒是挑不出来那种毛病。那喝醉酒闯错屋是他,不是王格扬,个人生活作风,谁还没点儿毛病?”

  “老梁同志,你是一名老党员了吧?政治上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就这样吧!”
  梁修身放下电话,“等了半天,就这破事!”
  贾云龙脸色很难看,看来民主挡不住集中制,在大小队联席会议上,李金亮宣布了对沈冬秋的任命,王格扬挂了,问题究竟出在哪儿?没人说得清,李建玉倒是吃惊,这僵死之树,居然在春暖花开里活了过来,这让他喜不自胜,是梁修身明修栈道,暗渡的陈仓?不太可能,梁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难道是李金亮?他的目光从梁的身上,转到李的身上,李金亮虽是他本家,跟他的关系不亲不疏,该有的尊重必须表现出来,额外的没有,以梁修身马首是瞻,连贾云龙也在沟坎上,究竟是什么力量发生了大逆转?他哪里知道王格扬的名字在钱震祖那儿挂过号,房(份)讲近,亲(戚)讲寸,这条或明或暗的线,一直隐藏在人际关系中,既是公开的秘密,又是隐藏在情感深处,若有若无,李建玉舒一口气,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贾云龙枉费了心机,为别人做了嫁衣,不管怎样,沈冬秋都得念着他的好,他是旗帜鲜明支持沈的,并且是经他提议,才进入大家的视野。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贾云龙没有吱声,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问也问不出来原因,索性不吱声,看着李建玉一脸得意,真恨不得上去捶他几拳,来日方长,咱就走着瞧。
  会议上除了宣布这事,还重点谈了冬季水利工程即将上马的事,机会来了,不请自来,李宜忠在木椅上耸耸肩,哼哼,李建木你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既然你的三弟不横一条胳膊拦着,你就给我扒大河工去吧,腾出地方和时间,让我逍遥快活去,他的如意算盘,扒拉得唏哩哗啦地响,两只手抱在一起揉搓摩挲着,搓出热来,摩擦起电嘞。
  会议并不长,这是水利工程上马之前的吹风会,但距离上工的日子,还有些时日,所以火候还没到,贾云龙谈了这事,最后梁修身总结,光光秃秃枝桠在秋风鹤唳里,碰撞出声响,最难熬的日子就要来了,大地上变得光秃秃起来,扫过的盐碱又冒出来,谁再没有功夫管它,烧草极度困难,树上有一个干枝,也被人掰断拿走,阳光里被使假掺杂,稀释不成样子,跟洗毛笔水差不多,看上云乌黑,划出痕痕来,不再黑,乌白乌白,太阳这是要罢工,屋子里阴冷,让人哆嗦,李建彬也必须去,刘长根就算了,至少头一批不去,这家伙捣蛋出了名,专揪人家小辫子跟,不给好处,指不定什么时候使坏,今天早上,那是谁?站在风里那么养眼?他拍拍脑门,没想起来,是我们生产队人?分明是城里人打扮,再捶一下,噢,想起来了,那是建辉爷的大女儿,就站在她家宅坡上,那里枯白的巴根草稀疏,呀!呀呀!几年不见,小丫头出落得水灵,我的个乖乖,长大了,长鼓了,恐怕还没完全长好,透着青涩,听说在城里上高中嘞,叫什么来着?李爱华,嗯,先生就是不一样,格局大:李爱华,有礼爱我中华,名气大气磅礴,就象他的儿子们,他的女儿还在降升的路上,脚步有些慢,他云里雾里走着,分了神,一直到散会,还在心中编织那些豁豁牙牙的梦,如犬牙状在他心中交错。

  不管怎么说:队长之位坐牢,从今以后,他真的可以伸手不拿四两,双脚算是踏在幸福路上,没想到一切歪打可以正着,扫盐碱是从林兰香那儿发起,小女人虽赚得盆满钵满,他是助了一臂之力的,这恩典摆在那儿,谁也没法子撼动,金疙瘩银疙瘩,许多人包括他都当土疙瘩扔了,谁让所有人都不要呢,为这事,林兰香挨了一顿打,这李建玉也够混蛋加三级,憨种李建木居然装了缩头乌龟,自己女人不知心疼,你不疼就让我来疼吧!虽然够不着,也得够,小女人象泥鳅一样滑,不留点儿神,真就上不了手,好在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来日方长,他才三十露头,时间悠悠,哪能没个弯,哪能没个坎,他吹起口哨,幸福如水外溢,都听声了。

  李建良浑了一把,他那带有遗传性质、早早透支的身体,实在不能让他大展宏图,身体就象一块经年风抽雨淋的木板,烂的不仅是面,而是心,一动三咳嗽,沉重的犁耙在地上拖也是需要巧劲的,更何况,到了地头,还要转头,大鞭沉重,有几丈长,光柄子就有手腕粗,李精树的话这时一头栽在他心里: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想回去,已经回不去了,他空下的位置已经让李金亮的亲侄李默海填补,李建放想的美事,被年轻的李默海填补上了,他只好每日里咬牙忍受,严重的哮喘,从娘胎里带,让他生不如死痛苦,相伴一生,直至寿终正寝,享生六十有三。

  气得李精树骂娘,那是个多好的差事,说丢就丢了,再想拣回来,门都没有,自找的,李金亮在大队杵着,谁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李建玉躲在堂屋和东屋交界的墙后,听见骂声,父子俩机关枪一样交火,他仰脸向上,笑了,笑喷了,枯死的巴根草和抓鹰草从墙顶垂下来,刮在脸上,酥而痒,惬意从心缝中溢出水来,“就是个憨子,憨种委员会出来的!”
  柳淑琴抱着儿子,伸一下头,“你在那儿吊着干什么?”
  “听‘咚个咚咚呛,呛个隆腿咚!你听那叱咤之声,多带劲,比宣传队排的剧还好看,呵,还掀桌子,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这盛况之空前!”
  “你闲的!”
  “就是闲的,你看月牙已经升上来了,还有星星嘞!”
  “你要再不进来,我就插门!”

  “天还没黑就睡觉呀?东屋还没吃嘞,风箱拉得可真带劲!能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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