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头看雒羽，他也笑，笑容里却多的是惺惺相惜的包容和久别重逢的喜悦：“给你介绍一下吧，我们家的老十三，最是放纵不羁的那一个。因为家族比较大，各房的孩子也多，所以男孩子们全部遵从统一的排行，我行四，他行十三。做事最是随意随性，生活的也最是自由写意就是他了，不愿意听从家里的安排，因此索性自己跑去丽江的青山绿水间过起了好日子。”

　　话至此处，我倒一点也不惊讶了，反而有着那种重逢的惊喜，我看着畅凡：“看起来原本便应如此。十三，你能来，我真高兴。”心里却暗暗地是真心替他高兴，十三，你果然过上了自己喜欢的生活了。只是如今，你可还吹笛吟诗，呵，即使不，那个洒脱畅然的十三爷，也依然如故。
　　“十三？你倒知道他这个小名儿么？对了畅凡，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怎么会称呼她‘若曦’呢？”雒羽忽然想起来。
　　“这个啊，问她咯。”畅凡在床边随意地捡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一边用手拨弄着床头小几上摆着的花朵，一边笑睨着我：“四哥，我顺便澄清一句，我可没告诉她我的小名叫十三，这妮子不知道怎么叫出来的，居然这么巧叫着了”。
　　我瞪了他一眼，闭起了嘴巴打定了主意不开口。雒羽看了我的样子，摇摇头：“算了，当我没有问，这总可以了吧。”
　　畅凡看了看我，“好吧，看起来又得我来解这个谜团喽。夏天的时候她来丽江度假，无巧不巧住在我的客栈里，就这么认识了。后来，觉得彼此很谈得来，就留了联系方式。这不我这几天回北京了嘛，今天在故宫逛着呢，想起她来，就打了个电话，本来还约了去她的茶舍瞧瞧呢，于锦瑟给我打电话说你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这才急忙往这儿跑。也凑巧了，刚好她也说有事不能见了，谁知道，却在你这儿见着了。就这么回事儿。”畅凡一口气说了一大篇，看雒羽仍看着他，一拍脑袋：“哦，对了，我为什么叫她若曦对吧？是她这么告诉我的啊，怎么，难道你还有别的名字？”

　　我一路听一路抿着嘴忍着笑，不回答他的问题。
　　“喂，有这么可笑吗？骗了人就这么可笑？现在说说吧，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不也骗了我？说什么自己孤身一人倾其所有在丽江经营客栈，我们两个，算是扯平了而已，我又凭什么告诉你我的名字。”
　　“四哥，你看她……”畅凡转向雒羽。
　　雒羽皱起了眉头，“我不清楚你们相识的来龙去脉，更断不清你们之间的官司，你不要来问我。”
　　畅凡想说什么，但看看我，又看看雒羽，耸了耸肩膀：“看出来啦，四哥现在啊……”
　　雒羽一个眼神阻止了他下面要说的话。其实，就算雒羽不阻止，我也能猜到他后面是何种的揶揄之词了。转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他们兄弟之间的眉眼官司，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十三，我们终是相见了。纵使相见不相识，在若溪心中也无妨了，只要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诚心相交，畅饮相谈，便是福祉了。

　　胤禛，我仍与以前一样，日日盼君至。你，何时会来与若曦相见呢？
　　和畅凡一起陪着雒羽聊了会天，我便起身告辞了。
　　畅凡送我出来，出了病房，我才开口细问：“畅凡，到底，雒羽的病是怎样的？要不要紧？刚刚听你说是老毛病了，怎么一直都没有治好呢？”
　　大概是我的神情有些焦急，他细细打量了我半晌：“若曦，你先告诉我，你跟我四哥，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日期：2011-11-30 13:33
　　我语结。什么样的关系？停了一下，我抬起头望着他：“这就真的这么重要？我处在朋友的立场上关心他一下，不可以吗？”
　　“朋友？若曦，别骗自己了，你连我都骗不了，又怎么能够自欺欺人呢。你看着我四哥的眼神，分明不是朋友之间的对视，我又不是傻子，看得明白着呢。”
　　“畅凡，凡事要给人留有余地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将一切说得那么透彻和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说得清便能理得明的，你明白吗？”

　　“那我就再问一句，我四哥，是你心中的那件‘两难的事’么？”他的目光灼灼，但依然如三百年前一样真诚。
　　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是。”
　　“好，那我便不问了。”他走在前面。
　　“那，雒羽的病……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他回身看着我，略微沉吟了一下，“四哥的病，怎么说呢。说严重吧，可是平时又没什么要紧，不犯的时候跟没事儿人似的；要说要紧吧，还真是有些麻烦。其实，是他的颅内有个血块，压迫了一部分的血管和神经，时常会昏厥。我们也找过不少著名的脑科专家会诊过，都说是目前的情况只适合保守治疗，物理治疗加上药物辅助，期望这个血块可以靠自身的机能被慢慢吸收，但是这个时间究竟要持续多长，却没有定论。”

　　“怎么会这样？那，这个血块又是怎么来的呢？”
　　“是前些年的一次车祸。那次是跟于锦瑟一起出去办事，路上两人起了争执，于锦瑟在情绪激动之下开车撞到了路边的树，她自己倒是好端端的，四哥却一直昏迷了半个多月才醒过来，又留下了这个病根儿。这事儿说起来，也有差不多十三年了吧。从那以后，四哥就不能用脑过度或者过于激动，因为这样极容易引起昏厥。每一次昏厥，就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说起来，四哥才是最倒霉的受害者，更难为他这么多年一直不与于锦瑟计较，还对她百般迁就，真让人弄不懂。最近几年我一直在丽江，很少回来北京，所以如今病情发展到何种地步，也就不得而知了。要不是今天于锦瑟打电话，我还打算这两天就去找他呢。”

　　每一次昏厥，就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雒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承受着这么多，却一个字都不肯告诉我呢？十三年？这十三年，你经历了多少？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雍正元年若曦殁，也就是说，雒羽是那一年出的车祸？这其中，会有怎样的联系？越想心里越乱。
　　“十三年了，你那面冷心热的性子，还是改不了。”我喃喃自语着。
　　边上的畅凡听到了我的自语，盯着我看：“若曦，以前只觉得和你似曾相识，如今看来，你果然是懂我四哥至深的人。你们，认识很久了？”
　　我笑：“虽没有一辈子那么久，不过……算了，不说了。你回去吧，我想自己走走，雒羽那里还是不离人的好，你回吧。”
　　他点点头，但是什么都不再询问，转身而去。望着他渐渐模糊的背影，我的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安心，十三爷，多年不见，你是否别来无恙？

　　盖章
　　日期：2011-12-01 14:27
　　各位格格、福晋、爷，小的来送下午茶喽，好大一杯哦，慢慢享用
　　4
　　与畅凡在医院门口分开，我习惯性地将手抄在口袋里，沿着人行道慢慢散步向车站走。
　　空气干燥而寒冷，却是一丝风也没有。街边行道树的叶子几乎落尽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兀自暴露在寒冬中，深冬时节的萧索就这样在不知不觉的变化中悄然来临了。我的步伐一如既往的缓慢，抬目远眺，远远地，天边堆积着厚重的云层，来时还算是清朗的天空，此刻却已经布满了阴霾。看样子，怕是要落雪了。
　　走着，天空中竟真的零零星星地开始落下雪来，冰凉的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鼻尖上，然后马上化成了一滴滴冰水，凉沁沁的。还有的雪花趁机钻进脖颈中，倏忽之间便失了踪影，那种随之而来的寒意却留在了身上，挥之不去。我仰头闭起眼睛，让片片雪花落在自己的面颊上，这样的惬意，好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我尽力感受着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虽然冷，却让这个喧嚣的世界立即变得好像一片虚无，那么即使冷，也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