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识到，不会是雒羽出了什么事吧？！否则的话，畅凡怎么会这么早便打电话过来？铃声持续地响着，我的心里却早已设想了千千万万种可能了，只是不敢按下接听键。铃声停了，紧接着又响起来，简单的音乐声却仿佛变成了世界上最难懂的曲子，要我百般揣摩。
　　“畅凡？”略带沙哑的嗓音，和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是我。抱歉这么早就打电话给你。”

　　“是不是雒羽的病……”我不敢再问下去，害怕听到畅凡说出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不是，四哥这会儿……”他略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他还睡着呢。是我想要打电话给你的。若曦，四哥今天凌晨——”
　　“说啊！他到底怎么了？畅凡，你说话从不这么吞吞吐吐的，你想急死我啊？！”我一面拿着手机说话，一面起床开始在柜子前面一只手翻找着衣服，准备往医院赶。
　　“四哥今天凌晨再次昏厥，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这次是时间最长的一次，若曦……”畅凡没有再说下去。即使他说了，相信我也听不到了，因为畅凡前面几句简单的话已经足以让我六神无主了，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滑落到地上，里面兀自发出畅凡“若曦，若曦”的叫声，只是那声音渐行渐远，好像天外来声。
　　我跌坐在地上足足有五分钟不能思考。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眼神空洞而茫然的雒羽，看着对面的我却不认得，相对无言，欲哭无泪。又或者，他不会醒来了。
　　心忽然像是被掏空了。胸腔里空空如也，那种难以名状的空洞感顺着血管和神经一寸寸地蔓延，心头一种感觉却越来越明晰——失了他，这个世界再好，也是枉然。

　　此时才意识到，如果雒羽出事了，如果他从此不再醒来，我会如何？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听劝，非要到这个地步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假如，他真的是胤禛，怎么办？我是不是又错过了一次跟他相守的机会？
　　我从地上站起来，凭着意识机械性地穿好衣服，胡乱梳洗了一下便出了门。
　　雪下了整整一夜，到现在仍没有停。此时，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飘落着绵延的雪片。莹润的雪花不停地一层层落在身上，好像要将我就此逐渐湮没一般。
　　觉得冷。
　　伸手摸摸，原来我又忘记了带围巾。
　　走在漫天的风雪中，心里却只有那张熟悉又熟悉的面容。雒羽，不管你是不是胤禛，一定要等我，好不好，好不好？

　　不知道是怎样捱到了医院的。
　　抬头看了看护士站里的壁钟，才不过六点。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几个护士也还在打盹。我径直走到雒羽的病房轻轻推门进去，看到畅凡正坐在雒羽床边的椅子上，很显然，他一夜未眠，憔悴的面色和担忧的神情明明白白写着一切。
　　我走到床边，仔细看着雒羽。
　　看起来，他只不过是睡着了的样子，呼吸平稳，眉心仍是微皱着，仿佛那里聚集了无限的烦忧。嘴唇微微张着，有些干涩。
　　畅凡看我进来，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样无声的安慰，却比千言万语更能刺穿人心。一直强忍的情绪好像碰一碰就可以崩溃。“怎么会这样，昨天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啊。”
　　“这种病，没有什么规律可言的，并不是住进了医院就没事。”畅凡叹口气，“四哥最近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偏偏件件都那么麻烦。深圳总公司的财务问题一直拖拖拉拉的悬而未决，董事长——也就是四哥的父亲，我伯父——已经很不高兴了。再加上于锦瑟……”刚刚说到这里，却忽然停住了。

　　我看了他一眼，“没关系的，你说吧。我和雒羽之间还只是朋友，他和于锦瑟的关系，我也略知一二。”
　　畅凡点点头：“果然是四哥的脾性，什么都不瞒着你。四哥的父亲催着他跟于锦瑟结婚，据说已经催了好几次了。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答应，甚至说宁愿放弃在公司的全部股份和职位，除了憩心居以外什么都不要。把伯父气得够呛，父子两个在电话里就吵了起来，这才闹到要进医院。哎，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畅凡看看我，“昨晚昏迷以后，四哥一直迷迷糊糊地叫你的名字，一会儿叫‘若曦’，一会儿又叫‘晓晓’，若曦，‘晓晓’应该就是你吧？”

　　我点头苦笑，“对，张晓。”
　　他点点头，“这就对了，我说呢，四哥不可能同时喜欢上两个人的。只能是你。”我回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雒羽，或者说，胤禛，怎么这么傻？若曦不过是一个微如草芥的女子，不值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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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1-12-02 13:54
　　6
　　整整一天过去了。

　　雒羽一直没有醒过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瓶又一瓶的液体缓缓地透过他苍白的皮肤流进他的身体里去，丝毫无能为力。
　　傍晚，天色越发的晦暗了。窗外的雪花飘飞，忽而急促，忽而迟缓，却断断续续地一直没有停止。没有料想今冬的第一场雪竟下得如此扎实厚重，让人始料未及。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阴暗的天空，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样做才能改变眼前的这一切，或者，我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想起那年在紫禁城里的御花园中，也是站在雪地里发呆，胤禛一句“还不回屋去抱着暖炉发呆去”，如今想来，竟是那样的甜蜜。原来，等待的过程也可以是那么甜蜜的事。想着，便走了神儿，站在那儿虽好似望着窗外，然而眼睛里所能看到的，却只有窗户上映出的身后那个病床上的身影而已。

　　畅凡走到我身边：“若曦，你熬了一天了，要不然先回去吧。都怪我欠考虑，不该那么早就叫你来，回家去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来。四哥要是醒了，我随时打电话给你。”
　　我摇摇头，“畅凡，今晚，我想陪着他。你昨晚就已经在这儿陪了一夜了，今天我来换你。”
　　畅凡欲言又止，但是看着我决然的神色，便了解的不再争辩，然后说道：“也好，那我明早来。你得空的话就眯一会儿，别把自己熬坏了。”
　　我点点头。
　　走到门口，他又转身加了一句，“于锦瑟那边我会告诉她暂时不要来的。如果她来，无论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理会，一切等四哥醒过来再说。”

　　我无奈地笑了一下，“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说完不禁心内暗叹，这算是什么事儿呢。
　　送走畅凡，偌大的病房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只有雒羽身边的仪器发出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扰的我的心跳都好像和上了这样的节奏——虽然频率一致，却也同样的毫无生气。
　　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仔细地端详着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我能够如此镇静而仔细地看着他。总是怕，怕到情愿自己的目光游离在他周围，就是不敢落在他脸上。然而此刻，我可以不再那么犹疑，也不再那么胆怯。
　　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我不管你是胤禛还是雒羽，都不许你一直这么睡下去。你真的舍得抛下若曦么？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好霸道，每一次都是你对我说这个不许，那个不许，不许我辞职，不许我离开，没有你的允许不许我死，这一次轮到我说不许了——不许你就这样睡下去，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呢，你不许不听。”
　　他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