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从L的建议,放弃浩瀚厚重的埃及作为非洲旅行的开始,而是去先去探访在肯尼亚内罗毕驻外的他。出发前,对于肯尼亚的印象,仅仅知道“肯尼亚”在当地班图语中是“鸵鸟”的意思,但多少年来这名字在旅行者的心中则是原野、浪漫、狩猎的代名词,国际地理那些震撼视野的片子大多取材于这个神秘之地。
在香港坐上肯尼亚航空公司的飞机,已经开始发现非洲的不同,比如飞机上提供的饮料竟然以各种酒类为主,黑人的空哥来回推车询问,亚洲的我们几乎没有享用的欲望,但同机的非洲朋友们已经喝得很HIGH,然后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十几个黑人开始在机舱里唱歌,有节奏的拍掌。旁边的台湾游客,有点吃不消,直言说,真是太蛮荒了。习惯了在规则中生活的人总是会看不惯破坏规则的人。
欧洲人倒是很赞赏地看着,我一开始惊异,难道机组成员不管,后来看到,空哥空姐自己都有点手舞足蹈,我相信,这样把机舱当PARTY的行为绝非是惊人之举,肯航已经见怪不惊了。
是的,深夜,我们应该安静入睡,机舱应该漆黑无声,只有气流的声音,但这都是我们这样的文明人接受的所谓文明的礼仪,推开飞机机窗挡板,看着几千米高空的气流层,回头再看机舱里快乐歌唱的人,听到他们笑声歌声混成一股音流,难免生出感慨,谁禁止我们这样自由歌唱心情,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和所谓的规则。我们已经没有胆量让自己自然地表达快乐或不喜,我们嘲笑他们的蛮荒,其实更应该回视自己装在套子里的生活。
到达机场的时候,是半夜,空气的味道带着一丝湿润,还有淡淡地草木味道,一个满头小辫子的非洲姑娘,耐心地拿着我的外交护照问我要来探亲多久,是否还有其它计划。她有点好奇我竟然就带了一个小背包,相比其它旅客大小包裹,我的确过于轻松,作为例行公事,让我拉开我随身的长相怪异的小背包,我看着她好奇的眼睛,完全觉得她就是好奇而不是为了检查,果然,开包后,她对我包包里带的一只绒毛熊猫的热情超过我的想象,我告诉她这就是中国的熊猫,panda,她咧嘴笑了,说要是真的panda就好,姑娘白白的牙齿不淑女地露着,在黑皮肤下很是夺眼。她转身在纸条上写了长长一串英文,特别认真地告诉我这里还有这里是到内罗毕一定要去的地方。
看,这就是肯尼亚,连安检人员都不一样。我开始喜欢上他们热情的笑脸。
但是我有点无措,不知道L会怎样来接我,难道徒步?我甚至不知道,在这里,应该怎样和他SAY HELLO,毕竟,从他开始满世界放逐自己,我已经有超过大半年没有见到他,真奇怪啊,我们上一次相聚是在圣诞的香港,而不是在家中,再上一次,是在哪里?印度。再久远一点,好像,是他去纽约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年轻的时候,总是喜欢让自己忙碌起来,喜欢自己可以做好多原来不敢想的事情,但是时光溜走之后,我开始依恋家的感觉,安静的一个地方,可以不谈工作,可以和一个人谈谈一些无关的小事情。但可悲之处就是,作为同学又成为夫妻的我们,从毕业以后,还一直不停在给自己交成绩表,两个人一直暗自比拼,好像在学校的竞争完全没有结束,而导师们长辈们也在旁边给我们这对好孩子煽风点火,似乎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个定论谁是第一才好。
我一直就在这条路上行走,好像被安排了某种轨迹,从小到大没有让自己特别任性过,我总是很听话,努力为别人着想,尽量让所谓人都满意,不喜欢说NO,成就当然也很重要,所以我们关心结果,可是,这样久了,我们再难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承认,L的信确实打动了我,我知道,其实,他也万般不愿我们就这样平常地走下去,努力,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幌子,不是给自己看,而是给别人看。有时候,我会想要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事情,比如让某个人就从此在我的世界中消失,有时候,我会想知道未来的事,好让迷惘的自己,知道该走的方向。
虽然我明知现在抽身去旅行会影响目前许多事情的进展,但是,我依然决定任性一回了,所以丝毫没有顾忌领导的要求,去他的烦人的项目和自以为是的技术总监吧,抱着宁与流氓谈情不同傻瓜斗智的心态,我其实已经非常厌倦和陈姓无趣的技术男每天沟通诸多繁琐无聊的细节。
日期:2012-03-29 12:01:37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和我一样,对这个城市有爱有恨,城市,像一个漩涡,我们的灵性,活力就这样一天天被消耗,常常在一个无味的会议之后,我担忧十年后的自己只是一个没有多少活力的躯壳。而我们的亲密关系,也在这样无休止的忙碌中,渐渐变得不完美,开始重复别人的轨迹,明知这样会让今生的生命成为一场无意义的旅程,但依然别人会告诉你,大家都这样,你又能如何。
可是,something was different,人生总是难免动心,全然输掉也没关系,因为我从来只想要一个相偕观赏日出日落的伴侣。我只是愿得一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如果人总是要等抛开世俗的一切, 才会知道自己人生的意义为何。那么请让非洲给我一个答案吧。
出机场的时候,我看见L倚身靠在帕杰罗的越野车上,和一个黑人兄弟谈话,胖胖的黑人是他的司机,看到我的时候,问了一句HELLO,竟然回头问L,“这是你第几个老婆?”我有点怒,L很淡定地回答说,“我只有一个老婆。”黑人司机露出一个有点让人不解的笑容外带一个同情的眼神看着L,说:“我有三个老婆。真好。”真好?这个坦率的回答,不知是炫耀还是如实的感受,好吧,我知道非洲可以实行一夫多妻,不过非洲男人一定要一见面就如此如此骄傲吗?
L握着我的手说,这个胖胖的黑人是他的司机,他的确有三个老婆,因为他的名字发音很向中国的一个菜名:木须肉,所以,他们都管这个黑兄弟叫木须肉。
木须肉大概听到他的名字,回头特别用力地点头,还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向我说,你好。
可怜的木须肉,我看着他胖胖的笑脸,心想他大概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一道有点俗气的中国家常菜吧。
车子开出机场,避开建筑物,瞬间,我已经自己置身狮子王电影的开头章节,太阳开始准备腾空升起,空阔的平原上,一棵高高的树木直立在那里,多么奇怪的非洲树,树干笔直,没有分叉,顶端如同盛开的花一样,这样生气勃勃地绽放。
这就是非洲著名的金合欢树,如同胡杨树将新疆大地雄虬万年沧桑尽展无疑,金合欢树将东非草原挥洒自如的狂野而生动的气息极致渲染,这个早晨很静谧,在形如巨伞的“金合欢”树旁,天际线上云朵慢慢地呈青紫色,很快又泛出纯纯的红紫;一瞬间又透射出灿烂的红光、一泄万里,层林浸染。太阳探出头来,黑夜也进行了最后一次挣扎,最终还是抗不住太阳的力量,消失于无形,这种壮美的早霞, 终于让我确认,自己已经远离北京抵达非洲。
但L看出我的另一个心思,微笑说,亲爱的小熊,你现在不要幻想突然出现所谓的狮子和长颈鹿,毕竟我们还在内罗毕的城区,但你和动物一起看日出的时光很快会来临。
我从来没有看到一块土地如此有生气有活力,我原以为,纽约是我去过世界上最具活力的城市,不过我现在知道,纽约仅仅拥有都市生活的张力,而不是自然的生命力。
没有出现狮子,老虎,但是头顶罐子的女人和拉货的男人已经开始出现在街道,马路上陆续出现非洲的小孩子,背着书包,赤脚跑在路上,迎着阳光自信地咧嘴微笑。来往的不多的车里黑人们播放着高音量的歌曲。我敢说,没有多少人见过这样的场景,见到这样快乐真实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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