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三点钟起,傅铁牛便开始了打豆腐的新生涯。谁知这一打,便是七年。
父亲傅铁牛到老街郭记豆腐作坊干活以后,傅美枝每周星期天便多了一件事,那就是凌晨三四点钟帮父亲拉风箱,然后早上六点开始出摊卖豆腐,平均要卖一上午才能把当天早上打的豆腐卖完。平常读书的时候这两桩活都是妈妈胡爱竹干,夫妻俩清早打豆腐,上午卖完,然后下午过河回家干农活,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连轴转,几乎没得气歇。傅铁牛胡爱竹两口子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下苦功狠干狠学,很快便把豆腐作坊经营得有模有样,郭掌柜老两口非常满意,半个月后终于彻底地把豆腐作坊交给了傅铁牛夫妻俩打理。
星期六凌晨三点钟,老街郭记豆腐作坊后屋,傅美枝看着父亲傅铁牛用传统方法制作豆腐。屋子里各式各样的工具,有石磨,木桶,大锅,纱布,水勺,千斤顶,木箱,石膏。她仔细地观察着父亲制作豆腐的流程:
一、先用石磨把昨天早上浸泡的黄豆磨成豆浆。
二、磨好豆浆后,用开水泡汤,再用纱布过滤,把豆渣滤出来。
三、过滤后的豆浆放进大锅里再烧开,这叫作烧浆。烧好了浆的豆浆待冷却到一定的温度才能用石膏水点卤。
四、待大锅里的豆腐花开始沉淀,沉淀好的豆腐花装上木箱用纱布过滤。
五、将一层层木箱子叠好,用千斤顶挤压出多余的水分,豆腐便制作成功了,划成规格整齐的小块后便可出街销售了。
手工打豆腐全套流程大约需要耗时三个小时多,如果采用电磨豆浆的话会快很多,傅美枝听父亲说过几个月争取买一台电磨,好提高生产效率。
自从那次小流氓骚扰事件之后,傅美枝面对韦勇时不再像过去那样害羞和腼腆了,变得敢于主动和韦勇说话了,韦勇暗暗开心不已,感觉挨那一顿打值了,两人之间的空气也变得美好了起来。
现在傅美枝每天上下学都是和颜金花、张择贤、无恙四个人一起结伴上下学,近两个星期来倒是风平浪静很安全,再没碰到过小流氓骚扰了。
这学期还有半个月就要结束了,随着期末考试的临近,教室里的氛围显得越来越紧张,同学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复习功课。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后面一句什么?”傅美枝拿着语文课本,问韦勇,他俩正在互相问答背诵课文。
韦勇答:“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傅美枝嗯了一声,又考问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后面一句是什么?”
“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韦勇大声答道。
“嗯,你考我吧。”傅美枝妈然一笑,韦勇目光不由得一呆,傅美枝脸色更红,“看什么看,讨厌,快点提问呐。”
“哦,背诵《江南逢李龟年》”
“《江南逢李龟年》,唐,杜甫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对了,下一首,请背诵陆游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其二)》”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宋,陆游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厉害,全对了。”韦勇拍手赞道,傅美枝开心地笑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期末考试一定要取得大进步。
九十年代是乡镇企业飞速发展的年代,尤其是南方沿海省市乡镇企业繁荣,人民富足,经济发达。各地乡镇企业工作搞得风生水起,经济增长迅速。
可兰桥乡政府乡镇企业办的牛春山主任最近却比较郁闷,原因是之前一直在洽谈跟进的招商引资项目胜利棉织厂兰桥分厂项目黄了,被隔壁蒲关县荆亭镇给截胡了。胜利棉织厂的老板何跃进老家是兰桥乡桐塘村的,她老婆娘家是荆亭镇茅草冲的,夫妻俩一九八三年从云潭市国营棉纺厂下海到深圳经商,经营棉纺织品的外贸出口,后又创办了自己的棉纺织品厂--胜利棉织厂。今年春在深圳市兰水商会招待兰水县考察团的酒宴上,牛春山主任认识了胜利棉织厂的老板何跃进。牛春山对何老板谈了有关兰桥乡的招商引资扶持及优惠政策,欢迎各界兰桥籍的厂商企业回乡投资,造福桑梓。何老板对此很有意向,他正计划在内地办一个分厂。兰水市及云潭市都是他考虑选择的地方,因为这两地从建国初起就是棉麻纺织行业的重镇,配套产业成熟,交通也发达。
从五月份起,牛春山还邀请何老板回过两次兰桥乡实地考察,就其来兰桥投建分厂的相关扶持政策,兰桥乡政府给予了最大的优惠。双方在九月份的时候一度还达成了合作意向,没成想何老板回到深圳三个月之后,却传来了和荆亭镇合作,在荆亭建分厂的消息。
牛春山气闷之余,经打听得知人家荆亭镇不但打出了娘家人的旗帜,除了正常的扶持和税费优惠政策外,还破先例为其免费提供了建厂土地,怪不得人家最终选择了在荆亭镇办分厂。
兰桥乡今年计划培育和招商引资建设五家乡镇企业,眼看就快到年底了却只完成两家,平安方向盘厂和永红食品厂。乡上的乡镇企业建设成果不甚理想,作为乡镇企业办的主任,牛春山深感压力和责任。作为一个从自卫反击越南战争中退下来的排长,牛春山是不服输不气馁的,他四处奔波,忘我的工作,新近又在洽谈一个宝石加工厂的招商项目,已经签署了合作协议,只差年后择日开工了。
“宾老板,您看这个地方做厂房怎么样?”身形魁梧挺着一个大啤酒肚的牛春山领着南洋宝石厂的宾老板参观兰桥乡街北边五十米外一处闲置的小学校园,如果宾老板同意,兰桥乡可以免费提供此处闲置小学给南洋宝石厂做厂房用。
“看了三四个地方了,综合起来看,这里是最适合做厂房的,稍加改造,不需要新建厂房那样漫长的周期,改造一下,只要三个月就可以开工。大大节省了时间,就选这里做厂房吧。”宾老板看了一圈,满意的说道。
“行,我们这就回去把手续办好,下周一就可以交与宾老板开始着手改造了。”
元月二十九日下午,随着终考铃声的响起,为期三天的期末考试结束了,同学们如释重负般地走出了校门。
趁着考试结束,韦勇邀请无恙去他家玩,无恙答应了。无恙和张泽贤、傅美枝说了一声,众人在紫云庵岔路口分道。望着韦勇远去的背影,傅美枝心里暗自神伤刚才韦勇看向自己的时候干嘛要低头躲避他的眼睛呢。
“美枝,别难过了,这学期得了个‘学习积极分子’也不错了,明年咱再努力就行了。别难过了哈,妈不怪你,妈知道你读书尽力了。”
二月三日这天上午,胡爱竹和女儿傅美枝在兰水老街严家巷口卖豆腐,自昨天女儿去学校拿回成绩册后,到这会儿她都不怎么说话,一直在难过。胡爱竹知道女儿要强,怕她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便出言安慰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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