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卫生所，气派多了，只是相比老陆的中医馆来说，其实也很简陋，但是干净整洁，药柜，输水架，病床啥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老范也是懂点的人：“你上大学不是学的内科吗？怎么还会动手术？”
　　王利平静的回答：“害，这就是个小手术，又不是开膛破肚的，那种我做不了，这个绰绰有余。”
　　王利领着几人进了一个门诊手术室。
　　“躺上去吧。”
　　橙子解开围巾，侧躺在手术台上，王利打开手术无影灯，戴上口罩，戴上手术帽，戴上手套，又拉来个小推车，上面是各种药品和手术刀。

　　各种装备都整齐活了。王利递给老陆和老范一人一个手术帽和口罩。
　　老陆问道：“干吗？”
　　“要想看我动手术，就给我戴上，不戴出去。”
　　“你！”老陆气冲冲的戴上，老范也只好跟着照做。
　　王利拿着一根棉签，蘸了碘伏，对着囊肿表面及附近进行了消毒。
　　又从推车拿出了一支麻药，和一张薄纸盖在了橙子的脸上，只露着耳朵出来。
　　“我要打麻药了，可能有点疼。”
　　王利直接拿着针管就扎上去了，随着推挤，麻药一下子就注射进去了。
　　橙子感到一阵刺痛，但随后就没感觉了。
　　王利拿起手术刀，顺着囊肿根部一点点划开，一些白色膏状物混着血水就流出来了。
　　王利用手术刀将囊肿一字划开。
　　“疼吗？”
　　“不疼。”
　　“这要是有个助手，器护啥的就好了。”王利嘟囔着。
　　老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术刀和止血钳交替搭配进行，将囊肿与表面粘连的皮肤一并切除了。
　　这一刀刀也是精准而迅猛，虽然老陆看不懂，但能感觉到每一刀都有门道，每一刀都下的恰到好处。

　　手术刀泛着白光，在老陆眼里闪耀。
　　老陆在心里暗叹。
　　橙子只能透过那层薄纸看到手术刀舞动的黑影。
　　王利似乎感受到了橙子的情绪，轻声安慰道：“别担心，很快就好了。”
　　然后就进行了缝合，一针一线平整紧密，像是在编织一个艺术品一样。
　　随后敷上了一个敷药，用医用胶带固定住。
　　“好了。做完了。”

　　橙子感觉耳朵有微微的痛感。
　　“过几天来拆线就好了，我再给你开个消炎药。”
　　橙子起身问道“会留疤吗？”
　　王利笑了：“不会。”

　　老陆回到中医馆，脑海中不断浮现王利动手术的场景。
　　还真了不起啊！
　　老陆不禁感叹，果然西医也有它的独到之处，这做手术，可不是一般人能行的。
　　活到老学到老！我可不能让王利这个毛头小子比下去！
　　说着老陆又拿起了《中医外科学》，这也是之前小郑给他的。
　　经过一天的学习，林北回到了宿舍，脱下了白大褂。
　　他的人生道路再次面临了重大抉择。
　　马上就要毕业了。
　　昨天放假，林北在图书馆看了一整天的《西医内科学》。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生理机制到病理病因，从诊断方法到治疗手段。
　　细致入微无不显露着高明！
　　而中医理论的深邃又让林北如痴如醉。
　　林北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读研！
　　就读中西医结合专业！
　　这个决定有多大胆呢？很多人认为这个专业出来的人，是中不中，西不西。
　　喜欢中医的人骂，居然想把中医西化，其心可诛！
　　喜欢西医的人也骂，上古医学也能碰西医的瓷？

　　总之，两头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不过林北不在乎，他更在乎人们有两条路可以走，是莫大的幸运，而这两条如果合而为一，那这条路岂不是会走的更加宽广？
　　就读中西医结合专业！
　　林北转身离开了宿舍，就去了图书馆。
　　老陆可算是着了迷了。
　　那几本书从桌腿下面转移到了老陆的床头，成了老陆的枕边书。
　　反正也是闲着，就好好学习吧！我是个老头儿，但也不是老顽固。
　　老陆正躺在沙发上捧着《中医内科学》看的津津有味，甚至看了一会儿还直起了身子，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一个人推门而来，戴着口罩，和帽子，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老陆放下手上的书笔。
　　“有事吗？”

　　“我想看病。”
　　“不好意思，我没有医师资格证，你可以到……”
　　“你是中医吗？”
　　“我是。”
　　“那没关系，我自己负责。”一种沉静的女声，应该三四十岁的样子，她的语气透露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
　　或者更像是破罐破摔。
　　老陆愣了一会，“来，坐吧。”老陆伸手示意桌子前的椅子。
　　她便坐了下来，老陆就坐在了对面。
　　老陆将手搭在她的脉上，但注意力并不在脉上。而是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尽管口罩将面部挡的严严实实，但还是能看到她的眼睛和附近的皮肤。
　　黄，蜡黄。
　　黄到骨子里的那种异黄。
　　黄的连眼珠子都是黄的。
　　黄疸吗？这不对劲。
　　老陆这才开始体会脉象。

　　轻，薄，细，沉，软。
　　无胃，无神，无根。
　　脏腑精气，上注于目。老陆在抬眼看了一眼，她的眼神虽还有一丝光亮，但已然呆滞。
　　老陆眉头紧皱，这绝对不是简单的黄疸！
　　“怎么样？大夫？”
　　老陆没有回答，他也拿不准这是什么病，但绝对不简单“病了很久了吧。”
　　她点了点头。

　　老陆轻吐一口气，这种脉，老陆之前摸过。
　　那时也是个病人。
　　肤色蜡黄，老陆治疗过很多次黄疸，几乎每次都是药到病除。
　　但那一次，老陆失手了，老陆说不出那是什么病，它像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不断的挑衅着老陆，老陆开的药也确实减轻了病人黄疸的症状，可那次病人还是毫无征兆的死了。
　　这是老陆一生之阴影。
　　那个不知名的病，披着黄疸的外衣，掩盖住自己的本来面目，欺骗了老陆。
　　它就像是一片混沌，老陆探不明白。
　　老陆看不到它，却能感受到它的挑衅，他的猖獗，它仿佛就在老陆面前张牙舞爪。

　　病魔……病魔！
　　老陆从记忆回到了现实。
　　如今那个病魔好像又来了。它就板板正正的站在了老陆的面前。
　　老陆看得真切，那病魔就板板正正的站在自己面前。
　　它当着老陆的面蚕食着她的身体。

　　它是如此的肆无忌惮！
　　它是如此的嚣张跋扈！
　　看着它不可一世的模样，一股愤怒涌上老陆心头，
　　你这是在挑战一个中医的底线！
　　这次，我不会输！
　　老陆淡淡是开口：“是痰凝证，不过比一般的要严重许多。”
　　老陆擦掉额角的一滴冷汗，“你这个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严重的多，这样吧，我做做准备，明天你再来，我立刻展开治疗。”

　　她点了点头起身正要离开。
　　“等等。”
　　她扭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老陆。
　　“能露出脸我看看吗？”

　　她迟疑了一下，摘下了口罩，蜡黄的皮肤，面部如雕刻出的线条，每一个轮廓都如此清晰。瘦，瘦的脸上只剩下了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