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惊恐万状地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孟云鹤。
“那你妈妈跟你说过这些钱从哪儿来的吗?
高颜缓和了语气。
“她说有个男人给她的,让她帮着办件事。但那个男人是谁,长什么样儿,让她去办什么事儿,她都没说。”
贺尘眼巴巴地看着高颜,“姐姐,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我现在带你们去山上,告诉你们我把赵熙月其余部分埋在哪儿。”
高颜和孟云鹤对望了一眼,孟云鹤甩了下下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路。”
贺尘赶紧背好背包,领着两人横穿堤坝上了山。
走了不多会儿,三人来到一块椭圆形的巨石旁边。
巨石四周有一小块坡地,长着两棵老干虬枝的松树,地上落着陈年积攒的松针,厚厚的一层覆盖着黝黑的泥土,几丛野草葱葱郁郁。
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仔细一对比,靠近右边松树下的地面有翻新的痕迹。
虽然中间隔了十天左右时间,但被抠挖的长方形轮廓依稀可辩。
“就是这儿……”贺尘指着地面一脸漠然,“估计已经生蛆了。”
不知是坡面背阴,还是山风渐冷,高颜只觉得遍体生寒。
“小子,你还真是心狠手辣。她好歹把你养大了,还供你上大学,你怎么下得了手?”
孟云鹤冷冽的声音嘶哑难听,像乌鸦被人卡住了脖子。
如果高颜不知道他是孟云鹤,一准被他这可怕的声音和模样吓得头皮发麻。
“不是我心狠手辣,是她们逼我的!”
贺尘生怕惹恼两人,急忙辩解,“你们不知道她们对我多苛刻!我从小到大一直跟着她们吃苦受穷,如果她们没有能力照顾我,当初为什么不把我送给有钱的人家?别的孩子有的,我都没有,还要忍受无穷无尽的屈辱、欺凌和嘲笑,她们不能好好照顾我,却指望我给她们养老送终,哼,真是异想天开!”
看着贺尘扭曲的嘴脸,高颜和孟云鹤不动声色冷眼相向。
“真不是我恩将仇报为了这些钱六亲不认。这是她们老早就亏欠我的,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贺尘振振有词。
“坏人就像潜伏在人群里的毒蛇,他不认为自己是坏人,咬人有什么不对,因为那是他的本性。”
高颜猛然记起上大学时,导师上心理课时说的话。
“真正可怕的人就是那些理直气壮做坏事的人,他们没有良知和道德,压根不考虑他的所作所为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痛苦和伤害。他们没有愧疚感,更不会自责和忏悔,他们有上万种办法将自己的行为合理化,认定错的全是别人,而他自己无辜又善良。”
当初,她并不认同导师的这些话。
但随着工作时间长了,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坏是藏在骨血里的,是与生俱来的,无法被教化和更改。
因为他们没有罪恶感,不受道德甚至法律的约束,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无所不用其极,却还觉得自己被亏欠、被辜负。
高颜和孟云鹤半天不说话,贺尘发了狠,“这样,再加十万!你们帮帮我!”
“你养父治病可能不用三十万呢!”孟云鹤冷哼一声,“行吧,看你这么有个性,你这单生意我们接了,把钱拿过来吧。”
贺尘喜出望外,赶紧把背包从肩膀上拽下来双手奉上,“这里面是二十万,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十万!”
孟云鹤点点头,伸手接背包时突然反手扣住了贺尘的双手!
高颜利索地从随身包里掏出手铐把他铐了。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公丨安丨?”
贺尘大惊失色。
逮捕贺尘后,高颜通知郑画图,让他派人来挖尸块。
贺尘没撒谎,赵熙月其余的骸骨找到了,因为天气炎热,确实已经生蛆了。
被带回审讯的贺尘惊慌失措,连声恳求念在他大学还没毕业的份儿上饶了他,令高颜等人十分无语。
“你犯了杀人罪,死罪!没有人能
徇私枉法饶了你。”
恢复原貌的高颜在审讯室里严正声明。
“我杀她是有苦衷的!是她逼我的,我是正当防卫!”
情急之下,贺尘声泪俱下。
“正当防卫?”
高颜一愣,难道还有隐情?
如果在赵熙月被杀当晚,赵熙月和贺尘发生肢体冲突,赵熙月威胁到贺尘的生命安全,贺尘迫不得已进行反击,失手杀死了赵熙月,确实算正当防卫,或者防卫过当,届时量刑要酌情考虑。
可接下来,贺尘说的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正当防卫”。
“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五岁那年,赵熙月夫妇领养了我。他们领养我却不善待我,特别是赵熙月,稍有不顺心就对我非打即骂!”
贺尘苦大仇深地控诉。
“她一心想让我长大出人头地,拼命逼我成为学霸。她不管我在学校里能不能吃饱饭,有没有受人欺负,她只在意我有没有好好学习,考试有没有得满分。如果我退步了,她打骂完还不给我吃饭、不让我睡觉,让我一遍遍写检讨……”
“上高二的时候,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可怜我吃不饱穿不暖,就借钱给我买吃的穿的,我很感激那个女生,就帮助她学习,一来二去,我们爱上了对方,相约一起考上大学就结婚。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回家告诉赵熙月,她二话没说就拿剪刀把我的新衣服剪烂了,还用剪刀戳我的后背,骂我下贱不要脸没出息……”
贺尘顿了顿,接着说,“不只这样,她还拉着养父到学校闹,当着我的面骂那个女生是个狐狸精,害得那个女生羞愧难当在一天晚自习后跳楼死了……”
说到这儿,贺尘泣不成声。
高颜暗暗抓紧了手中的笔。
之前在钟山上,她以为贺尘就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坏人,不知感恩欲壑难填,但此时听到他的哭诉,她才知道,让一个善良的孩子走上不归路的,是所谓的“母爱”。
“我心里恨他们恨得要死,但我不敢反抗。这还不算完,她们还跑去墓碑前,指着女生的父母破口大骂,骂他们教不好女儿随便勾引男人……”
贺尘抹了把眼泪,愤恨的目光喷着火,“就因为他们这样不讲理、歇斯底里,同学们都疏远我、骂我,整个高三学期,我每天都被同学辱骂和欺凌。我经常带着一身伤回家,她们却不闻不问了。我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过来考上了大学,以为终于能摆脱她们了,没想到她们前不久又找了来……”
“她们是晚上找到我租屋的,当时我正和我现在的女朋友在一起。赵熙月疯了一样给了我女朋友两个耳光,像高二那年一样,口不择言骂我女朋友……”
贺尘越说越难过,不时掩面痛哭。
悲伤的情绪会传染,高颜和路杰的眼眶都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郑画图在隔壁看监控看得不耐烦,发来语音提醒高颜,“问重点!这是审讯室,不是话剧舞台!”
一句话把高颜和路杰拉回了现实。
怎么就忘了人家是学表演的呢。
高颜神智一清,再看泪眼婆娑却不忘察言观色的贺尘,强烈的反感让她声色俱厉,“贺尘,法不容情,你杀人事实成立,证据确凿,说这些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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