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荣这才发现张翠玲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看不到脖子上的黑污垢，和风干在两只袖口上的黑鼻痂子了。就连头发都梳理的丝丝有序，乌黑亮丽。两股辫子垂在背后，稍头上还系着两根鲜红的头绳，映衬在洗的发白的蛋清清上衣上。微显凸起的胸部，将整个身体映衬的丰姿绰约，体态优美，跳跃着一种鲜活的气息。毕业到现在只有一个多月，张翠玲的变化却如此的大。他突然想起他和张翠玲已经有两年多时间没有说话了，两年里，每当脑袋里响起小蜜蜂的嗡嗡声，他就对她有着一种表达不清的愤恨感。别说要和她说话，就是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今晚他无意间的一看，却让他大吃一惊，瞬间换了另一种心情。“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谁还记得！”李国荣不以为然地说。

　　“你骗我！听同学们说，你每天晚上都在偷练秘踪拳和扫膛腿，说等练成了，一定会找我大姨夫报仇的。对不对？”
日期：2012-04-06　09:13:35

　　提起报仇，李国荣刚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沉下去。几年了，他几乎每天都在记着被程占海毒打的情景，脑袋里小蜜蜂的嗡嗡声，隔三差五不定时地响，一响起来，他的头就晕的要命。他的学习成绩也由此一落千丈，就是升初中考试，他都差点儿落了榜。他给自己捡来一大筐碎石子儿，装在麻袋里，又从同学那里借来一本功夫大师霍元甲的《秘踪拳》，照着书上的套路和要领，每天晚上都要在石子儿上练上近半个小时的手指，即使是手指被石子儿磨破了皮，磨出了血，他仍是咬着牙硬撑着。练腿的心劲儿更不必说，他常常躲在房后的树林里，把树当作程占海，一遍又一遍地踢，一脚连一脚地踹。他已经学会了扫膛腿，而且扫的效果还不错，只要身体一下蹲，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内，就可以连续扫三圈。凡是他扫过的地方，全是一道道又圆又深的划痕。他听“资深”的“前辈”说，扫膛腿的最高境界是扫过去的速度比风还要快，身体落处比风扇还要稳，目标所到比瞄准器还要准，打击力度比锤击上还要狠。更重要的是，凡是腿扫过的地方，不能留下一点儿划痕，也不能带起一点儿尘土和一片树叶。这对于他可就难了，他反来复去地练，但怎么都得不到腿过不留痕迹，不带尘土的镜界。

日期：2012-04-06　09:14:40

　　一阵沉默后，他心事重重地说：“你坐，我还有几道题没做完。”
　　张翠玲乖巧的坐在炕沿上，拿起一本书看起来。月亮西沉时，才跟着张有才回了家。
　　送走张有才父女俩，李子民又拿起簸箕编起来。崔家村通电了，他现在谋划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打眼机井，彻底改变一下家里人的生活处境。这个想法他在前几年就产生过，因为村里没有电，用毛驴当动力拉车推磨耕地都可以，但要是用毛驴当动力带动抽水机，那肯定不可以。所以他的这种想法，也只能是一种想法。现在有电了，外部条件具备了，他在一边编簸箕一边感叹又明又亮的电灯泡把家照的像白天一样明亮的同时，把自己酝酿了很长时间的谋划说给了杨慧贤。“沙柳镇东街的那几家人，前两年就打了机井，天旱庄稼不怕旱，一亩地一年的收成，比咱们五亩地上的还多。咱们村儿也通电了，我在想，咱们也打上一眼机井，庄稼收成好了，给娃娃们改善改善生活，刨闹点儿零花钱也好刨闹。三秀和四秀都不念了，在咱们农村，不念书也就等于没有什么前途了。家里就国荣一个念书的，长远供出来，让娃娃有个盼，有个出息。”

日期：2012-04-06　09:15:43

　　杨慧贤生育过六个儿女，但在她这一生，从记事起，就从没有放开肚子放开嘴吃过六顿在她认为是象样儿的饭。她是一位典型的挨过饿受过冻遭过罪的农村女人，在这种生活处境下，能听到这样的话，哪怕只是李子民随口说一说，她也一样会听的心驰神往，精神抖擞，激动不已。她看着李子民布满血丝的眼睛，仍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柳条，两只粗糙的手快而不乱地穿插在柳条和麻线之间，一圈一圈地往上拔节时，她刚刚展开来的很短暂的幻想似乎一下子就破灭了。这是生活，这是现实，家里除了李子民用他这双勤劳的手编簸箕卖点儿钱，也远要比捉襟见肘过的拮据，去哪里一下子能找来打机井用的那么多的钱？但这是丈夫说出来的，是丈夫心里的打算，她不能给丈夫热滚滚的心上泼冷水。所以冷静之余仍带着几分激动说：“有机井就是好，庄稼不受旱，产的粮又多，还能种小麦吃白面。就是……那得花多少钱？”

日期：2012-04-06　09:16:38

　　“得四千多。”李子民像是早已算好了账，成竹在胸地说。
　　“四千多！”杨慧贤的心里一震，惊的即刻叫起来。我的妈呀，你今天没有受到刺激吧！但她不能这么说，不能伤了丈夫的自尊，更不能打消了丈夫的积极性。想了想，还是小心地说：“就咱们这个家，去哪里找那么多的钱？”
　　“钱虽然是问题，但也不是问题。我算过这笔账，打一眼机井，镇里给贴补四百元；打井用的水泥管子咱们自己制，石沙咱们自己扫，这两项就能省不少的钱；赶年底，我编上一百来张簸箕，把牲口变卖了，再跟村里放款的贷上些，就差不多够了……”李子民成竹在胸地向杨慧贤讲起了他准备打机井的计划和运作。
　　天色微明了，杨慧贤睁着一双血一样红的眼睛，仍在一脸激奋地听着李子民讲打机井的可行性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