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
二步,
三步,
朱鹏春保持步伐稳当继续向前离去,心中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煎熬难受。
“喊呀,快留住老子啊!”
“你们两个王八蛋倒是喊呀……”
朱鹏春边走边唾骂着刘家父子,祈祷着满天神佛,这次可是郭小哥第一次给自己这么重的任务,千万不能怂了呀。
陡然!!!
也不知是朱鹏春的诅咒唾骂起了作用,还是祈祷保佑奏了效。
传来一道在朱鹏春听来如天籁般的声音:“朱老板,请留步!”
只见面色阴沉的刘老赖看着徐徐离去的朱鹏春一意孤行,毫无返回之意,断然喝阻了即将离去的朱鹏春。
朱鹏春听罢声音之后一停滞,没有转身继续背对着刘家父子,但是却不为察觉的粗粗松了一口气。
再从正面看朱鹏春,何止是粗粗松了一口气,这好好的一个人宛如虚脱了一般,肥胖肉乎乎的脸庞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呼,朱鹏春呼出一口胸腔浊气,可算是成功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过耽搁,霎时换上刚才那副气定神闲,傲娇满满的神情悠悠转身,借着转身之机擦拭掉脸颊上的虚汗,然后容光焕发的冲着刘家父子遥遥抱拳问道:“怎么着?刘里正又改变主意了不成?”
刘老赖眯着一对死老鼠眼,搓着干瘦的双爪嘿嘿笑道:“朱老板这是哪里话,买卖买卖,不买哪里的卖?朱老板可是天大的财神爷,刘某怎么敢怠慢朱老板?”
说着又对身边早已急的差点拿鞋底儿扇自己老子的刘阿芒吩咐道:“还愣着干啥?朱老板远道而来,先给朱老板备上一桌水酒,款待一番。待吃饱喝足了,你再带朱老板去看看那批粮食的成色。”
刘阿芒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这时怎么看自己老子怎么顺眼,哇哈哈,这才是我的亲爹啊。
于是冲着朱鹏春喊了句朱老板稍等,然后飞速离去前往后院开始吩咐下人张罗起宴席。
朱鹏春听着刘老赖的话,看着刘阿芒那个热乎劲,心中算是落下了一块石头。
而后不无深意地望向东流乡吴家大宅的方向,心中悠悠道,郭小哥啊郭小哥,老朱可是深入虎穴不负重托呀,老朱这边八九不离十了,你们这边可要加把劲,莫要坑苦了老朱哟。
同一时间,吴家大院的书房中,郭业听着几个假扮下人跟随朱鹏春收购粮食的衙役报道着事情的进展,不由缓缓松开了之前因为担心而紧蹙的眉头。
待得那衙役说完之后,郭业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道:“刘阿芒这个二愣子亲自将老朱请进刘家,可算是引狼入室了,哈哈。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咱们这边也要抓紧动作了。”
说着,对阮老三吩咐道:“三哥,你带着几个同僚将吴家大院门口的那些粮食装上车,连夜押送进县衙,明天一早就是交粮的最后时限,千万不要误了时间。”
阮老三救张小七心切,自然点头应允。
一旁从来不说话的瘦头陀甘竹寿突然冒出一句话来:“那老朱呢?”
言下之意,是问郭业任由朱鹏春在刘家宿夜不成?
郭业见着一向从不言语还以为是哑巴的甘竹寿冷不丁说话,不由侧目。
到底是与朱鹏春搭班了这么久有了感情,危难之时甘竹寿想到的还是朱鹏春。
郭业知道朱鹏春呆在刘家的时间越长,露出马脚的机率就越大,于是说道:“老朱这边到底如何就要靠救兵的驰援速度了。”
救兵?
甘竹寿,阮老三,还有程二牛等人知道郭业所说的救兵指的就是庞班头等在县城麻痹秦威的皂班弟兄。
随即,平日里得过且过的甘竹寿竟然破天荒主动请缨道:“这次我和老三兄弟一起押赴粮食进城吧,多个人就多把手,这批粮食在路上也不容有失。而且,早点将这批粮食送进官仓之后,庞班头和留守城中的弟兄也可以早些奔赴东流乡。”
心里惦记的还是他的死党兼搭档,朱鹏春。
郭业对着甘竹寿点点头,然后抱拳对二人说道:“有劳了。”
然后又再次嘱托二人道:“你们见到庞班头之后,千万要知会庞班头,不要让走露了风声。即便是来东流乡,也不能让秦威和他的爪牙知道,否则让他提前做出应对就前功尽弃了。我们这次扳倒刘家是小,将秦威直接一沉到底才是真的。”
阮老三如今对郭业的缜密心思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啥都听。
甘竹寿则是又恢复了之前的神情,一副臭臭的脸像个吊死鬼一样不再言语。
郭业无奈,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绝了。
待得甘竹寿和阮老三带着几个衙役同僚下去之后,郭业对着旁边早已摩拳擦掌地程二牛招招手,轻声说道:“二牛,今晚他们都有任务在身,你和我一起留守东流乡。咋样?”
以郭业如今在皂班的声望,以程二牛这一根筋的智商,郭业说啥,他自然就是啥。
随即问道:“郭小哥,咱俩继续在你岳丈家呆着吗?”
郭业摇摇头,虚空遥指了下刘家的方向,哼道:“今晚可就没这么安逸了,咱们今晚必须在刘家大院外蹲点,防止老朱被刘老赖察觉到什么马脚,而将粮食急速转移。而且,咱们在外头守着,老朱知道的话,他在刘家睡觉心里也有底儿啊。”
说完之后,不无担心地叹了一口气。
纵是朱鹏春这小子喜好钻营,喜欢贪图小便宜,但是这次他可是冒着大风险混进刘家的,论功行赏,这厮当记首功。而且都是一个皂班的弟兄,不放弃不抛弃,那才真叫弟兄。
他可不是清朝雍正年间的名将年羹尧,拿自家兄弟鲜血来染红自己的顶戴花翎,欲图步步高升,这不是郭业郭小哥的风格。
此时已是一更天,陇西城东门城楼上敲起了六百声闭门鼓,意味着要开始关闭城门,进入宵禁。
所谓宵禁,顾名思义就是夜间不允许出行,如果宵禁期间出来****,那就是没事找抽,一个犯夜之罪没得跑儿,至少鞭笞数十下。
大唐自立国以来便开始执行宵禁政策,从一更天一直到五更天都在宵禁的时限,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晚上七点到凌晨五点。
不过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活人怎么能让尿憋死?
如果真像大唐律例所说,晚上七点到凌晨五点都不允许出门得瑟,那怎能如何彰显大唐盛世下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你让长安这样的大唐首都,洛阳这样的国际大城市,在一更天(即晚上七点)就开始执行宵禁,那怎么可能?
即便每天到了晚七点就关起门钻进被窝嘿啾嘿啾造人,也总有腻的时候。
所以虽然国策上定了晚上七点开始宵禁,但是基本上的州郡县城都会把宵禁的时间段挪在二更天末(即晚上十二点)开始执行。
不过,陇西县城是个特例,只要到了一更天始,东门就会响起六百下闭门鼓,城门紧闭,宵禁开始执行。
哪敢不怕死的敢在七点后出来得瑟,如果被巡城壮班的士卒逮住,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无他,就因为这是陇西城的县令大人立下的规矩,六年前县令大人上任陇西县就定下了这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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