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顼再次发出了那种渗人的笑意,迟迟不住,直笑得来俊臣大皱眉头,而屋顶上的张易之也是头皮发麻。
“说起来,来少府最近复起之后,声威不堕,可喜可贺啊!”对于来俊臣的问话,吉顼竟是一个也没有正面回答,却把话题扯到了一个无关的地方。
来俊臣也不继续追问,却说道:“何出此言?”
吉顼一双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来俊臣几案前的那把剑,说道:“其实我很早就来到了坊门口,只是不论如何,也叫不开坊门,就这样和守阍在那里耗了许久。可不想,我后来刚提及你来少府,那守阍二话不说,立即开门。想起来,我至今尚且觉得不甘哪,早知道一开始就提来少府的大名,何至于在这朔风之中受恁般苦寒!”说着,又是一阵笑。
来俊臣却没有跟着他笑,虽然吉顼的话里似乎有示好的意思,但来俊臣还在等他的真实目的。
吉顼见来俊臣并不接话,只好苦笑一声,继续说道:“来少府,今日我来的迟了,不知你为何要杀卫遂中。不过,不拘是为什么,我想你还是不能杀他!”
“为什么?”来俊臣不动声色。
吉顼洒然一笑,道:“来少府难道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吗?卫遂中若死,来少府还有多少人可以信任呢?”
来俊臣的眼神未不可察地变了变。吉顼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恰恰击中了他的要害。来俊臣对于百官的威慑力,主要就是来自于他身边的人。肃政台(也就是以前的御史台)的一大帮监察御史、侍御史们就是来俊臣的资本。只不过,这些御史们和来俊臣再亲近,也不如卫遂中亲近,一向最为善于笼络身边人的来俊臣若是连卫遂中也杀了,那些御史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对他百般信任,就难说的很了。
略略一沉吟,来俊臣还是有点颓然地说道:“好吧,你赢了!”
像是早就知道来俊臣会答应一般,继续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今日我私自来到来少府的府上,是有一场大富贵要交予来少府去获取,来少府,拨云见日,诚斯时也!”
来俊臣眼中一亮,他终于明白吉顼为什么会这样半夜三更的来见自己了,他根本就是私自进京的。按照律法,作为地方官员,如非遇有特殊情况,是不能擅自离境的,吉顼从长安跑到了洛阳,这本来就是违法的。所以,他大白天也不敢来找自己,而是选择在半夜三更的前来。如此想来,他刚才叫坊门的时候,守阍之所以不开门,应该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名,或者干脆不肯自报身份,守阍胆小,如何敢随意将不明身份的人放入。
想通了这一节,来俊臣隐隐有些兴奋。吉顼如此谨慎小心,就说明他要说的,一定不是一件小事,而来俊臣平生最喜欢干的就是所谓的大事,而且眼前他也需要一件大事来重振自己当初的声威,重拾自己当初的权位。小小的八品县尉,终究不是他来俊臣心目中的终点。
“哦,吉少府有心了,既然你有这么一场大富贵,为何不自己独取,却要找我来俊臣分享呢?”尽管心动不已,来俊臣却丝毫也不愿在吉顼面前显现自己的急切,他尽可能淡然地说道。只不过,略微有些发颤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哈哈哈!”吉顼又是一阵大笑:“来少府此言,真是太见外了。想当年,咱们可是一起出仕的,到了今日,咱们分别身为京县县尉,不是天降的缘分吗?兄弟我有了好处,岂能忘记了你来兄呢?”
张易之在屋顶上听得一阵肉麻,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眼前的两个人虽然言笑晏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面和心不和,至于吉顼说的有了什么富贵,还要和来俊臣分享,这种鬼话,也只能骗骗小孩了,谁也不会当真。
不过,张易之对于吉顼所说的那场大富贵,却不免期待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场富贵,竟然能让吉顼这样一个地方官擅自离岗,而且,他所到的,可是神都啊,这里认识他的人一定不少,万一被人认出来,然后捅出去……
来俊臣心下大骂:“你这厮和我还不是一样的出身,当了几年的官儿,倒是爱惜起羽毛来了,得罪人的事情,自己不愿去干,却交给我,还给我说什么‘分享富贵’!只不过,嘿嘿,我来俊臣岂是随便谁都可以利用的,且听你说说这是一场什么样的大富贵再说!”
当下,来俊臣也发出了一阵大笑,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的亲切:“如此说来,就要多谢吉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吉兄不妨直说吧!”有了利益为桥梁,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果然就不一样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改了称呼。
“来兄应该也听说过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术士张憬藏吧?”
来俊臣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张易之却是心下一动,他顿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刘思礼的府上看见的那个身影,那个能让吝啬鬼刘思礼甘心点燃许多的灯火招待的张憬藏大师。一想到这里,张易之不由得张大了耳朵,继续认真地听下去。
“传说这位张大师极少算卦,但每出一爻,无不准确。而且,此人最善算人官运前程,他说了谁将要升官,无有遗漏的,而且应验的时间,都非常短。”来俊臣补充了一句。随即,他眼神一动:“吉兄的意思,这个人有问题?”
吉顼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来兄以为呢?”
来俊臣略略沉吟:“照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蹊跷。自来很多术士都自称神算,但像张憬藏这样每爻必中的,似乎还是头一次遇见。难道这个小小的术士竟能控制朝廷,控制吏部不成?”
吉顼笑道:“来兄此话,虽不中,亦不远矣!”说着,便取出一张纸条来,交给来俊臣。
来俊臣接过,轻轻地念道:“刘思礼升箕州刺史事,定矣,兄可自为之!”
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屋顶上的张易之一震。原来,林秀的姨父刘思礼升官之事,果然有蹊跷。
来俊臣的眼皮也有些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他这一辈子见过无数的这样类似的*,上面写着类似不明不白的话。而以往的每一次,他都把*上的话变成了杀人的刀,于是,他得到了屠夫的称号。
而这一次,他再次敏感地意识到,又是一场屠杀就要拉开序幕了,而这一次他手中屠刀的第一个受害者,就是这个即将调任箕州刺史的刘思礼。
“怎么样,来兄,这件东西,算得上厚礼了吧?”继续阴阴一笑。
来俊臣并没有回答,也是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又问道:“吉兄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从张憬藏手中得到的吗?据我说知,最近这些日子,张大师可一直在神都呆着,应该不至于跑到西京去的!”
吉顼笑道:“说来也是巧合……”便把事情的原委细说了一遍。
原来,张憬藏有个徒弟叫做曹遂,前不久忽然来到了西京长安,并到合宫县衙报案,说道他前一天夜里在客栈里遭了贼,随身物事被偷。但当吉顼问他到底丢了什么物事的时候,他却是支支吾吾,勉强列了几样并不值钱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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