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的话,自然不是说给小月,而是说给慕云飞听的。他可以肯定,慕云飞此时一定正侧着耳朵细听外面的传话。
果然,张易之一言方了,忽听得一阵帘子脆响,慕云飞窈窕的身子翩然而至:“你说,凤栖楼领家的是——魏王?”
张易之点点头,道:“徐妈妈是这样说。”
慕云飞额头微微蹙起:“那,这件事——”
“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去找魏王好生谈谈,只要他还愿意讲道理,事情就有成功的希望!”
慕云飞脸上的担心之色并没有因为张易之的安慰而减缓,她焦虑地说道:“要是他不愿讲道理怎么办,那可是魏王啊!要是他恼了你,要对你不利怎么办?”
旁边的小月也插话道:“就是!再说了,你一个平民百姓,魏王见不见你都是问题哩!”
张易之笑笑,道:“他自然会见我的,而且我想我和他之间还大有可谈!好了,就不耽搁了,我这就拜访魏王去,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说着,也不等慕云飞主仆二人说话,便出门而去。
慕云飞连忙追了出来,凭着栏杆看着张易之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异样的情愫。而旁边的小月也是怔怔地看着远方,忽然说了一句:“娘子,还是你的眼光不错,张易之这厮虽然是个花心大萝卜,却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
慕云飞脸色一红,回头啐了一口,道:“小小年纪,就思春了么?你若是喜欢,就从了他好了,我绝不反对!”
随即,在小月的不依声中,两个少女扭打在一起。
且说张易之刚刚走出凤栖楼,忽听后面一个声音在喊道:“张五郎!”
张易之听得这喊声颇为陌生,以为不是叫自己,毕竟姓张的太多了,这时代又是按照整个家族来排行的,大多数人家都有五郎。所以,神都这百万人口之中,起码有几千人叫“张五郎”,张易之对此并不在意。
但后面那人竟然锲而不舍,不住呼唤,张易之虽然心中有事,也终于不得不回过头去,望向那人。
那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长相倒是有三分俊秀,只是大概是因为酒色过度的原因,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目也有些无神,给人一种无力的感觉。
张易之一见此人,也就不奇怪他为何追了这半天都没有追上自己了,他看起来,实在太需要用和尚的生活规律来约束了,否则这小命迟早要断送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这位兄台,咱们认识吗?”张易之问道。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那青衣男子笑道,声音有点含糊,显然大脑尚未完全摆脱酒精的羁绊。
张易之见这人答得有趣,笑了:“为了以后一直认识,小弟就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了:兄台你应该少来凤栖楼了!”
青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似乎明白过来张易之的意思,居然并不动怒,脸上倒是微微现出一丝赧然之色。
“兄台找我有事吗?”张易之倒是有些讶于对方的好脾气,对他的印象顿时好了不少,便又问道。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没其他的,我只是想要告诉五郎,我很欣赏你,很欣赏你将苏味道那老家伙打下楼,又将他的车夫踢下来的样子。哈哈,你不要这幅表情,我没有龙阳之好,纯粹是欣赏你而已,要知道,我在凤栖楼可是有好几个相好姑娘的!”
说着,他便回过头,反身向凤栖楼行去。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一个回头,向张易之叫道:“记住了,我的名字叫王昱!当然,更不要忘记,我很欣赏你!”
张易之苦笑着摇摇头,看着王昱远去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人还真是挺有性格的,除了酒色过度这点有些不好以外。同时,他也有些好奇,这人似乎和苏味道有什么瓜葛吧,不然的话也不会对苏味道的受辱表现出如此强烈的幸灾乐祸。
魏王武承嗣正在经历他当年被召回长安以后最愤怒的一天。
想当初,由于他和武三思的父辈对武则天的母亲杨氏比较刻薄,得罪了武则天,武则天当上皇后以后,将他们都流放了出去。可后来,武则天渐渐掌握了权柄之后,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没有可以倚仗的外戚势力,这很有些危险,便又把这些侄儿们召了回来。
自从那时候起,武则天对自己的这些侄儿们关键渐趋融洽,直到现在,武承嗣和他的几位堂兄弟武三思、武攸宁、武攸暨等等,无一不是爵封亲王、官居高品。可以说,这些年的天下,是他们武家的天下,这些年以来,最为风光的是他们这些武家的人。
武承嗣作为现今武家最有权势的人,何曾受过今日之辱。堂堂亲王,竟被一个小小的八品县尉骑在头上了。
“你给孤王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武承嗣那带着点病态的面孔极度扭曲,双目似要喷出火来,而他的面前,正跪着一个男子,浑身是伤,面容也是颇为扭曲。这并不是天然的扭曲,而是那种被人狂扁以后形成的。这男子,便是武承嗣的心腹侍卫王熙之。
“大王!”王熙之哭丧一般发出一阵嚎叫:“人道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来俊臣区区芝麻小官,竟然敢为了一个女子对大王手下的人下如此毒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属下这还是逃得快的,那些闪避不及的,更是被打得不成人形,令人难以卒睹啊大王!大王,属下们命贱如蚁,就算是搭上了性命也不值什么,但大王的威名不能就此沦丧——大王,为属下们做主啊!”
“大王,不可冲动!”武承嗣身边一位中年男子见到武承嗣出离愤怒,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连忙叫道。
这男子叫做宗秦客,官居春官侍郎,也就是原来的礼部侍郎。宗秦客是武则天的娘家外甥,他们兄弟一共三人,分别叫做宗秦客、宗楚客和宗晋客。
说起来,宗家兄弟和武家也算是比较亲近的表兄弟关系了,但这两家看似亲密,其实这关系里也还透着点古怪。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当初诸葛亮兄弟分侍人主的启发,他们兄弟三人分别和三位不同的武氏亲王走得很近。老大宗秦客和魏王武承嗣走得最近,老二宗楚客和梁王武三思走得最近,老三宗晋客和建昌王武攸宁又最为亲密。
总体而言,武家最有可能继位的三位大王都和他们宗家关系密切,只要这天下从武则天开始,一直沿着武氏的轨迹传承,他们宗家就会成为受益者。
今日本来恰逢休沐,宗秦客偷得浮生半日闲,正打算陪着娇妻美妾出城一游,不想武承嗣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派人来请。宗秦客也不敢怠慢,立即放弃原先的踏春计划,来到了魏王府,和武承嗣谈论起了最近朝廷里的一些事情。
不论是对于武家还是宗家来说,李家都是敌人。所以,谈论起李家的人之时,宗秦客和武承嗣的立场是一样的,一样的带着敌意。
宗秦客告诫武承嗣,需要小心皇嗣家的三郎隆基,这小子最近很不安分,一直在挑动大家的眼皮子。
他所举的事情有两桩,第一桩就是这小子不知怎地好像和张昌宗的兄弟不和,进而发生了对峙,差点打起来,这事不知怎地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虽然这小子回去之后,被皇嗣武旦狠狠地责骂一顿,但面上却并无悔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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