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听不懂龚佳喊的满语是什么意思,但知道绝不是什么好话,正待挺枪反击,却见蒋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三眼铳。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和一大团白雾腾起,龚佳胸前绽放出一朵大大的血花,惨叫一声后顿时毙命倒地。
“娘的,老子们没空陪你这建奴啰嗦!去西天走好,不送!”蒋川说着把三眼铳丢给一名部下,然后便忙着清点伤亡人数。
不一会儿,蒋川来到杨林面前,神色黯然的道:“杨哨官,弟兄们这次吃了暗亏。死了九个,伤了十二个。今晚你要是不在这里,我们都得让建奴害了不可。”
“是啊,若不是杨哨官你武艺了得,我们今晚就麻烦了。”薛凯方才在厮杀中屁股上挨了一刀,不过好在是皮肉伤并无大碍,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到了近前才发现杨林有些异常,道:“杨哨官,你怎么了?杨哨官.....”
“杨哨官,杨哨官.....”,蒋川和一众明军也发现了杨林的异常。
“我、我......呕.....呕......”只见杨林脸色憋得通红,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一只手抚着肚子,另一只手锤着前胸,喉结上下急速的耸动,随即一张口“哇哇”大吐起来。
“这是.......”,蒋川、薛凯等人面面相觊,不知道杨林怎么了。有心上前帮忙却不知如何做才好。
过了好一阵杨林才直起身来,擦了擦嘴向众人解释道:“我先前说与马匪交过手枪上见过血,其实都是骗人的。为的就是让两位长辈相信我的武艺能保护自己,好让我去铁背山找父兄。其实今晚我是第一次杀人,杀的人又很多。没想到这血腥气竟如此令人难忍,再加上残肢断臂满地血污,我这.......呕......呕......”
蒋川看着杨林又大吐特吐了一番后,急忙送上自己的水囊道:“这里是我出征前在沈阳偷着灌的烧锅酒,基本没喝,你喝两口能冲淡些血腥气,感觉能好些。”
“多谢!”杨林抓过水囊一仰头狠狠灌了两大口,那火辣刺激的感觉顺着食道很快来到胃里,仿佛一团火一样让人感到温暖。随后他又将酒洒了些在衣甲上,果然如蒋川所言,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顿时减弱了很多。
“杨哨官,你虽武艺高强,但是临敌经验还弱。铁背山现被建奴围攻,你一人前去恐怕凶多吉少。听劝,还是随我们回沈阳吧。”蒋川希望杨林能改变心意。
薛凯也附和道:“建奴势大,杨哨官你便是铁打金刚的也难敌千军万马,不如先回沈阳再从长计议。”
“不必再说了,铁背山我是必去的。对于生死我自己看的很开也很淡。人生在世,终须一死。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万物轮回、自有天命!”
杨林拍了拍蒋川的肩膀,将水囊和一块银子塞到他的手里,苦笑了下道:“如果我能活着,咱们终是会再见的。这里是五两银子,替我把满仓叔的后事办了,还有铁锁叔的医药费也一并在这里了。另外还有这些建奴首级足够让你们回去得到一大笔奖赏了,我的那份就分给在此战中伤亡的弟兄们吧。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你们速速打扫战场后离开!”
“遵命!”蒋川和薛凯见杨林去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躬身齐声应命。
“此去沈阳还有一百二三十里路,你们路上要多加小心!替我照顾好两位长辈,兄弟我先谢过了!”杨林向蒋川等人一抱拳后翻身上马。
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随后在杨林驾驭下开始助跑。
“杨哨官,一路多保重!”蒋川紧跑几步奋力将水囊抛过去,大喊道:“这酒你拿着!冷时暖身、战时壮威!”
“谢了!驾、驾——!”杨林将水囊抓住向后挥了挥手,双腿一夹马腹加速驰去。
农历三月初二日清晨,卯时三刻。雪后大寒。东方刚露出光亮的太阳就如赖床的孩子,迟迟不肯露出真面目。结果让雪原和山野被一层白茫茫的浓重雾气笼罩,几十步外已是看不清身形。
杨林骑着马,根据后世记忆亦步亦趋的向铁背山方向疾行。因为天气异常,下过雪的初春清晨极为湿冷。迎面吹来的寒风中夹带着湿气,犹如章鱼的触角无孔不入的钻进衣袍里,将体温压榨的一丝不剩。
“好冷啊。如果用那个人间的话来讲,这叫什么小冰河期,气候极不正常。现在的温度虽然不低,但是阴冷阴冷的很难受啊。”
杨林感觉全身都掉进了冷水池子里,即使穿的很厚也是感到冷的不行。他只得跳下马来小跑了一阵以便增加身体的热量。随后又整理了披在两匹战马身上的羊毛毯子,让它们更暖和一些。
牲畜与人一样,在寒冷的气候下不给它们保暖是会得病的,如果病的严重就会死亡。
雾气蒙蒙,冷风扑面。杨林把头盔上的棉护耳紧了紧,又把腰间皮带重新系了下,牵着马继续前行。
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咱们大明的辽东在那个人间叫什么?对...对....对,叫辽宁省的东南部地区,确切地说是辽河以东的地区。包括沈阳、抚顺、铁岭、开原等地。还有,还有吉林省的四平和辽源是海西女真叶赫部、哈达部的所在地。可惜哈达部早就被建奴吞并了,现在就剩下叶赫部了。叶赫部分东、西叶赫,是建奴的死敌。”
“在那个人间里,辽宁、吉林和黑龙江统称东北三省。以沈阳为界越向北越冷,不过物产也丰富啊。金银铜铁煤要什么有什么,总之都能换银子。咱们大明要是有银子,何至于最后亡了国。可惜啊,大明的江山最后还是被建奴占了。”
“纵观史书,只能说那帮鞑虏真是好运气,尽得天时地利人和之势。不过建奴终是得位不正,窃据神器以致德不配位,后世子孙担不起这份福报。把华夏从春秋战国开始的三千年辉煌和颜面都丢尽了。割万里地、赔亿万款.......”
杨林嘟嘟囔囔的向前走,又行了大约有四五里路,感觉浑身上下暖和了不少,腹中却传来一阵阵饥饿感。他决定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此时浓雾依然没有消散,不过却在逐渐变的稀薄。他向四周仔细了望一番,隐约看见前方雾中有几座歪歪扭扭的土坯草房。待他来到近前,却发现这是一个大体呈圆形,有着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
这个小村落离官道有二三百步远,周边被农田环绕。而农田里除了被冰雪覆盖的荒草,连庄稼的根茬都没有。
村落中俱是低矮逼仄的土坯草房,很多房屋早已坍塌沦为废墟。一些朽烂的木制窗棂半吊在窗框上,寒风吹过,晃晃荡荡的摇摇欲坠。透过黑洞洞的窗口,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有白骨显露,整个村子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村边大树上落了数只乌鸦,偶尔的张开嘴巴“哇哇”的大叫两声,让人听了既毛骨悚然又荒凉悲切。
杨林在村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人和牲畜,便知这村庄已是荒废了。他寻了一处相对保持较好的草房,准备在这里歇歇脚。为了防止遇到后金兵或歹人,他将两匹马拴在屋后的树上,这样从官道和屋子前面便看不见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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