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想要趁我没准备好,突然袭击?”
看着面前的崔远,柳清云不禁摇头。
这等雕虫小技,又怎么可能骗得了他,作为一个生死间摸爬滚打的蓟北刀客,柳清云早已养成了随时都能出刀的习惯。
不过在打量了崔远腰间的剑鞘之后,柳清云还是皱起了眉头。
长剑刃长足有三尺,也就比他的断马短了八分,换句话来说,他手中断马所带来的距离压制,眼下却不一定能发挥出来。
这不禁让柳清云多看了崔远两眼。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有备而来。
不过,这无所谓。
就算双方刀兵长度接近,柳清云也对自己的出手速度有着绝对的自信。当初那只是雏形的快速拔刀,此刻却已经以龙虎二势的方式被他练就大成,比起昔日一刀断马的快刀,今日他的拔刀速度,却早已更胜不止一筹。
只要刀比剑快,他就能先一步斩下这剩种的头颅。
只要刀比剑快……
“嗤——”
就在柳清云刚刚将长刀拔出一半的时候,剑锋却已然划过了他的喉咙。
柳清云无法理解,明明他已经将龙虎二势练到大成,出刀速度已然臻至巅峰,可为什么出刀速度还会慢了半拍?
那个叫崔远的剩种,到底练了什么妖法?为什么出剑速度会如此之快?
“你……”
柳清云努力想要寻找真相,却已经没力气再去抬头看了。
脖颈被剑刃切开大半,柳清云只是几息之间便丢了性命。
“这……”
观看了这一切的杜乘锋陷入了沉默。
柳清云没看清那一剑,他却是看清了的,那柳清云之所以会慢半拍,并非是因为他拔刀太慢,纯粹是因为作为对手的崔远剑刃太短。
手中握着一柄断剑,练剑十五年的崔远,其拔剑出鞘的速度自然远胜柳清云。
“果然!这真的是修行的一部分!”
收剑还鞘,满身血腥的崔远便兴奋地走了,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一时间竟无人敢拦。
而杜乘锋,也终于从这段记忆中回过神来。
再次看到那个精神病的感觉,对于杜乘锋来说不是很美好,好在这把名为“断马”的长刀上所记载的龙虎二势,确实是眼下他正急需的刀法尽皆——但最令杜乘锋在意的,却是隐藏在这段记忆之中的,某个极其容易被忽略过去的盲点。
那就是,这把名为断马的长刀,曾经在兖州被人磨过。
这还是杜乘锋第一次知道,有关于其他研磨师的消息。
只是这段被研磨的经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和那些杀人记忆一样,显现在长刀之上。
子时三刻,月朗星稀。
从床上爬起来的杜乘锋总感觉自己最近作息有点微妙,这种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好像不怎么健康——不过磨刀这种活计,他总觉得还是晚上做比较好,尤其是月光比较亮的时候,坐在院子里安静的磨刀,会比较有感觉,也更容易让他沉浸进去。
也就是这个最有状态的时候,杜乘锋再一次拿出了那柄名为断马的长刀。
长刀在手,杜乘锋首先演练了一下记忆中那份被叫做“龙虎二势”的刀法。
虽说这柄长刀的原本持有者柳清云,将刀法的名字起的颇为威风,但究其根理,却并非什么过于复杂的事情——所谓龙虎,即为脊柱的姿态,虎为束,龙为展,束展之间,整个躯干便会如同弹簧一般,将脚踏大地的分量,充分转化为向前挥刀的力量。
虽然根理简单,但这龙虎二势的实际应用却并非只是如此,虽然柳清云自己最擅长的还是那一式极为迅速的拔刀,但在杜乘锋磨刀的时候,他也体会到了,那柳清云曾经用束展的方式演练过别的刀法。
比如虎跃,这便是迅速扑击敌人的法门,修行大成者,五步距离只需一个起落。又或者飞龙刀,这一势撩刀就是延长斩击距离的手段,习练有成之后,束展之间,甚至可以比对手多斩出足有一尺的距离。
不过也有些束展的应用招式,却是柳清云,自己也用不了的。
“……龙形大劈?”
回忆着脑海中那一式刀法,又看了看手中的断马长刀,杜乘锋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那一式名为龙形大劈的刀法,乃是将全部劲力都灌在刀锋之上的劈斩,脊柱束展如腾飞之龙,双手劈下却如下山之虎,可谓是这龙虎二势的巅峰一刀,也是柳清云设想中最为强横的一斩——可唯独这份在束展之理中延伸出的,最为霸道的一刀,柳清云自己却没办法使用。
究其根本,却是因为这柄断马,没办法承受这样的招数。
过长的刀刃,给了这柄断马极大的斩击距离,但过长的刀刃,也注定了这把刀在进行势大力沉的砍劈时,前端的刀刃很可能会当场崩碎。柳清云曾经使用与断马长度相仿的五尺木刀来尝试此招,所有木刀无一例外,尽皆断裂。
摆在柳清云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要么换刀,换一柄相对较短却更为结实的刀,要么弃招,再去继续研究其他技法。
思前想后之下,权衡利弊的柳清云最终选择了弃招。
五尺长刀能够带来的攻击距离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在解决了拔刀速度的问题之后,这份攻击距离上的优势能够让柳清云在大部分战斗之中,做到绝对的碾压。
因此,即便已经看到了更远的路,柳清云也终究还是选择了,另觅他门。
而这次选择,某种意义上,也注定了柳清云在那场决斗中的败亡。
“哎……”
想到这里,杜乘锋不禁有些唏嘘。
在他看来,这柳清云能从一个身上只有一贯钱的贫穷刀客,一路闯下这偌大的名头,其能力和本事都是不缺的,可唯独这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毛病,却一直持续了下来。
的确,在寻常时候,这或许能够当作是谋定而后动,是老成持重的姿态,可是在生死相搏的刹那,如果没办法在转瞬之间做出判断,那结局也就只有血染黄土,泪洒长空。
而这也是柳清云与那剑客崔远之间,差距最大的地方。
剑客崔远虽然多少有点精神病,但却是以自己绝强的大毅力,压制住了手中那柄已经斩了两百余人的乘风剑,也就是在这需要生死决斗的时候,才会为了保持最佳状态,来到这边磨刀。
可柳清云却是不一样的。
习惯了瞻前顾后的柳清云,根本做不到压制这柄断马的煞气,因此他只能和寻常刀客一样,频繁去花大价钱找研磨匠师来帮助自己磨刀。
而这,也是杜乘锋将这把刀拿出来的,另一个原因。
“有点意思……”
打量着手中已然被磨得崭新的断马长刀,杜乘锋眯起了眼睛。
在白天磨刀的时候,在体悟这把长刀的过程中,他的确感受到了这把刀经历的一切,可那些杀戮的过程,那些夺去生命的画面,却总显得有些模糊——就像是水墨画中晕开的墨染,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又或者说什么方式,将那些凶骇的一面都淡化掉了。
甚至,不止是凶骇的那一面。
按理来说,在感受这把刀的经历时,当时那磨刀的过程,他也应该感受得到才对,可唯独这份最令杜乘锋感兴趣的东西,却是一片空白,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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