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的花儿要慢慢的开》
第38节

作者: 野夫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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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时的走神被柳香觉察到了,她侧过身,避开我的目光。我顾不得许多,小声地问:“好了吗?那个小疤痕。”柳香抿着嘴唇,半天才落寞地说:“干嘛问起这个?一个大男人。”
  我说:“能不问吗?我。”
  “你能问出来吗?”柳香脸上是那种心酸的羞涩,语气轻轻的,似有一点责备与埋怨。
  这我才意识到,我不应该提起这个小疤痕,它很容易触及她内心里伤怀的往事。我很不过意地道歉:“对不起!不说了!”
  她轻轻地说道:“忘掉过去吧。”说着,泪花就在眼眶里打转。
  我鼻子一酸,眼角也有一些湿润了。
  为了不再深陷于那段往事的回忆中,我赶紧转移话题,手不由自主地拽了拽领带,领带就又偏在了一边。我说:“你看,我的领带又偏了。”

  她看了看,眼角还残留着一点泪光,嘴角却挑起一丝调皮的微笑,脸上荡漾能够捕捉到的幸福,说道:“你就跟我耍心眼吧!”说完,就转过身子,再次把我领带结给摆弄好了。然后抬头看看我,一尘不染的眼神里潜藏着只有我能够读懂的深邃含义。春天的晨风中,她的刘海在眉宇前飘动,使得她的面容愈加的姣好动人。她问:“你干活能行吗?好长时间没干活了。今天,你少干点,我多干点。”

  我说:“那可不行!你姐也不能让啊!”
  她笑了,说:“你和我姐处得像亲姐弟似的。”
  我说:“你姐拿我当成亲弟了,对我是刀子嘴豆腐心。”
  聊起这个话题,似乎牵扯到柳香心底的敏感神经,叹道:“哎,人之间改变个什么,多不容易啊!”

日期:2012-04-12 14:47:42

  我知道柳香这声感叹的另一层含义。但是,我能感觉到,从那天起,以后柳香见着我,既不称呼我老师,又不叫我哥哥,用“你”代替了对我的称呼。像我和柳香这种关系,改口是很难的。我几次想对她称呼“小妹”,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柳香。
  因为我和柳香都清楚:彼此称呼哥哥与妹妹意味着什么。也许,此生今世,我俩关系再无进展升华的可能,彼此称呼只能这样用“你”代替了。
  这时,我刚买不久的手机响了。我掏出手机一看,是我原来任教的老同事打来的。电话里他告诉我老校长的女儿今天结婚,说昨天我回家,赶巧有人看见我了,告诉了老校长。老校长要我必须给他一点面子,毕竟是城里机关干部,来给捧个人场,他的脸上也有光。我嘴上“哼哈”答应着,但心里却在死命地拒绝着。我刚毕业到学校任教,他就是校长。起初,我工作吊儿郎当,一心鼓捣诗歌、散文什么的,他很看不惯,说我不务正业,背后没少教训我。后来,我任教学科成绩上去了,他又极力地树立我的威信,年终,还给了我一个乡优秀教师称号。可以说,这位校长还是公正的,因此,他女儿结婚,情理上讲我应该去,但因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想去。

日期:2012-04-12 14:48:47

  柳香也是失望地望着我,眼睛里冷落落的,问我:“有事了?怎么这么巧呢!”
  我说:“真不是时候,哪天结婚不行,便赶上今天?”
  柳香说:“让其他老师给你带个礼不行吗?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给你哥家干活?”
  柳香这句话中的第一个“好不容易”的后面是说我与她好不容易相见了。但是,聪明的柳香立刻改了口。
  我思索了片刻说:“不行啊!不去,人家好挑理了,说啥话的都有。”
  我看看柳香:“你把手机号码留给我吧,家里电话号码也行。”
  柳香无奈地笑了,说道:“我哪有手机啊!家里也安不起电话。”

  说完,我才意识到我说了一句废话。那年是2001年,手机在城里还远远没有普及,更何况偏僻的农村?农村只有村干部或者像我大哥家倒腾药材的,做什么买卖的才能安起固定电话。
  我正要给柳香留下电话号码时,大嫂就站在了门口,对我喊:“老二,你怎么还不进屋?衣服在炕上,你赶快换了,磨磨蹭蹭的,一会儿天就大晌午了。”
  我说:“对不起啊大嫂,刚接到电话,我的老校长女儿今天结婚办事情,我得去随礼。”
  大嫂哼了一声:“这可有借口不干活了。”说到这里,又挥挥手说:“哎,去吧去吧,别去晚了,现在走,到那也要放席(方言:宴席开始)了。过去,人家老校长挺看重你的,不去,说不过去!”

  大嫂总是这么明事理,但今天真不是时候。她又喊:“英子,进屋,帮姐先割土豆芽子。”
  柳香哎了一声,说,“我就进屋,”说完就转向我,小声说:“还什么时候回来?”
  “那就不一定了。在家,你要注意别累着。”
  柳香点点头,赶紧向门口走去。

  因为我穿这身西服得到柳香的夸奖,从那以后,一遇到单位重大活动,只要时令适宜,就穿上这套西服,回家就更不用说了。每次回老家,我都期待着与柳香不期而遇在田间地头,或者相遇在山里的羊肠小路上,希望再听见她说句:“你穿这身衣服挺合身的。”这样想着的时候,我身上的每个细胞都溢满了阳刚之气、俊朗之美,感到浑身暖洋洋的,像阳光温柔的抚摸。
日期:2012-04-12 14:49:26

  虽然柳香从那个夜晚之后,她在我家祖宗坟前表示过不再纠缠我了,但我依然能够感觉到,她把所有的爱已沉沉地埋在心灵最神圣最隐秘的角落,那里涌动着炽热的岩浆,被她的意念紧紧压抑着而无法喷发。我再没听见她对我说过那个夜晚说过的话,因此,她把对我的赞誉作为她爱我的另外一种形式的表达。我喜欢穿着这身衣服,站在老家的那个山梁上或者小路边,巡视周遭那些连绵起伏却又沉默无语的群山,掂量着我与柳香那份爱的重量。我喜欢有风吹来,掀动我的衣襟,摆动我的领带,扬起我的头发,以一种动态的俊朗形象,给我深爱的女孩留存一份青春不老、活力涌动的记忆。在柳香这个二十来岁的女孩面前,已三十五六岁的我不想老去。

日期:2012-04-12 14:50:00

  完全是习惯的原因,在我与柳香以人世间丑陋的身份相遇,在我认为过去的那个秦仲远死了,新的秦仲远获得新生后;在我走马上任这一特殊的一天;在已进入夏日时节,我却鬼使神差地又穿上了这套西装。当我意识到不能再穿这套西装时,感觉一阵悲凉之气穿透我的胸膛。我慢慢地脱下这套衣服,叠好放在床上,注目那套衣服半天,我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为不能再回来的那种幸福温暖的感觉。

  我,我不能再穿这套衣服了!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可悲,可悲到你连穿一件衣服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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