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不断啃食着头骨上残余不多的脑浆和血肉。
　　这些，全是尸虫——可以大致看作是尸蟞的幼年体。

　　吕小阳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是：
　　老太太感到头痒，是因为这些虫子正在啃食她的脑浆？
　　这裂缝虽然夸张，但因为老太太头发很长，如果不拨开头发仔细查看，的确很难发现。
　　“怎么了？”
　　穆一辰见吕小阳神情异常，好奇的问道。
　　“你们……可以过来看看，但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挺恶心的……”
　　三人闻言，更加好奇，相继凑了过来，朝老太太后脑勺望去——
　　立刻，他们也看到了这惊悚的一幕。
　　“哇……”
　　虽然之前得到吕小阳的提示，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眼前的画面，对穆一辰的冲击还是太大了，直接拎过一只垃圾桶，趴在旁边吐了起来。
　　陈浩和李朝元的反应，也好不了多少。
　　他们不是没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但是眼前这一幕，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这老太太是个活人！
　　除了反应慢一点，她各方面看着都挺正常，否则李朝元好歹也是法师，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发现的。

　　“她……她脑袋都被掏空了，是怎么活下来的？莫非……是鬼？”
　　陈浩一只手捂着嘴，吸着气说道。
　　吕小阳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我的脑袋怎么了？”
　　老太太反应迟钝地问道，声音充满了疑惑。

　　她这种情况，当然不可能是活人。
　　吕小阳的心里，浮起了一个名词：活死人！
　　活死人，本质上是行尸的一种，但老太太身上没有尸气，因此吕小阳断定，她是某种特殊形态的行尸。
　　另外，吕小阳观察老太太说话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说明，她对自己死亡这件事情，大概并不知情。
　　——人死后，魂魄离开身体的一瞬间，便会开启天知，明白自己死亡的事实。
　　但某些特殊原因导致的死亡，魂魄没有及时离开身体，便有可能造成认知上的错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这种情况下，他会继续以活人的姿态生活，甚至对于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找出各种合理的解释——
　　例如把肉体的腐烂，看作是生病。

　　眼前这位老太太，就是典型的这种情况。
　　如果没人揭穿她，将她死亡的证据糊在脸上，她会继续维持着这种活着的假象。
　　自然形成的活死人，是很罕见的，联想到孙波的情况，吕小阳可以断定，这老太太一定是被人残忍地弄成这样的！
　　归根到底，肯定与孙波的“疯癫”有关！
　　想到这里，吕小阳决定先唤醒老太太，这样说不定能帮她回忆起一些线索——虽然这本身是一件挺残忍的事情。
　　“老人家，你的头，是什么时候开始痒的？”
　　吕小阳不动声色地问道 。

　　“这个……有好几年了吧，我也记不清楚了。”
　　老太太还是回忆了半天，说道。
　　“是在将孙波接回来住之后吗？”
　　“对，他在精神病院，吃不好睡不好，那里的人，不好好照顾他，我看着心疼，就给他接回来了。”
　　“他很乖的，像小时候一样，会自己吃饭穿衣……”
　　提到孙波，老太太的话，不由自主地也多了起来。
　　吕小阳听到这番话，暗暗叹息了一回。

　　活死人，虽然能像活人一样操控身体，做一些简单的事情，但毕竟不是活人，人间的天风地气日精月华，会不断腐蚀他的魂力。
　　哪怕有身体的缓冲，会延缓这个过程，但最终魂力还是会被消磨干净。
　　这个过程，会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像眼前这位老太太，各方面反应都比正常人慢了好几拍。
　　除了洗衣做饭这种简单的事情，估计更复杂的都干不了。

　　但她依然没有忘记，日复一日地照顾自己的儿子！
　　在她的灵魂深处，这大概是比自己的生存更为重要的本能。
　　“大概这就是母爱吧……”
　　吕小阳心中感慨不已。

　　“老人家，虽然听上去挺残酷的，但其实……你早就死了。”
　　吕小阳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件事实。
　　“什么？谁死了？”
　　“你，已经死了……”
　　吕小阳只好重复了一遍。
　　房间里鸦雀无声，已经熬过生理不适的陈浩三人，纷纷瞪大眼睛望着老太太，想看她如何回答。
　　“我吗？年轻人，你真会开玩笑，我这不好好的……”
　　老太太咧嘴笑了一下，这时候，她大概又觉得头痒，习惯性地伸手挠了一下……
　　随后，她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似乎摸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吕小阳知道，是伤口。
　　在伤口四周，本来有一层皮盖在上面的，方才他在查看的时候，将这层皮轻轻揭开了。
　　老太太估计以前挠头，都没摸出异样——本来她的反应能力也比正常人差很多，觉得痒就挠一下，不会去深究根源。

　　但是现在，这层皮被吕小阳揭开了，就算只剩下了最基本的认知，她也足以发现身体的不正常。
　　毕竟脑袋整个空了，人是不可能还活着的。
　　“我……我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激动的神情。
　　她反复摸索着后脑勺上的伤口，最后整只手都插了进去，拿出来时，手掌上爬满了褐色的尸虫，还有一些黏糊糊的残余的脑浆。
　　“呕……”
　　穆一辰再次吐了起来。
　　“我死了，原来我已经死了……”

　　老太太浑浊的双眼中，挤出了两滴眼泪。
　　“老人家，生死有命，人都要走这一回的。”
　　吕小阳一边安慰着，朝她走了过去，想要将她的魂魄从身体里提出来，这样能帮她加速认清自己的情况，好冷静下来。
　　毕竟，自己还有好多问题等着问她呢。

　　然而就在他的手接触到老太太的额头时，老太太突然浑身剧烈抽搐，最后支撑不住，仰面倒了下去。
　　嗡……
　　就在她倒地的瞬间，那数不清的尸虫，便从她满头银发中间蜂拥而出，毫无目的地朝四周奔跑出去。
　　“啊！”穆一辰直接跳到了床上去。
　　“三哥，守住门口！”

　　吕小阳一边吩咐李朝元，一边睁大眼睛，在潮水般的尸虫中反复搜寻起来。
　　很快，他便锁定了目标：
　　是一只巴掌大小的活物，有四条腿，浑身长满褐色的毛发。
　　它四肢匍匐在地上，以四散奔逃的虫群充作掩护，朝房门方向不急不慢地爬过去，大概是想浑水摸鱼地溜走。
　　“想跑？”
　　吕小阳单手捏诀，对着怪物拍了过去。
　　怪物反应也快，眼看自己被发现，就地一滚，躲过攻击，然后陡然提速，冲向房门。
　　李朝元之前听从吕小阳的安排，已经来到门前戒备，此时眼看一道魅影朝自己射来，便从身后拔出了他那根长长的烟枪，抽打过去。
　　砰！
　　一记碰撞，烟枪脱手而飞，怪物也坠落在地上。
　　但它只停顿了一下，便又高高跃起。

　　眼看着要从李朝元身边溜过去时，一枚铜钱，准确地击中了它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