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都市国际化进程的推进,鳞次栉比的现代建筑掩盖了历史的沧桑。世界大同,缩短了空间的距离。然而,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随着老旧的城区被挤压到都市的边缘的还有不属于都市主流的边缘群体。他们生活在现代都市,却又不融于现代都市。
榕市一个老街区的一栋老旧的五层楼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进入二十一世纪的20年代,这栋楼已经成了这个一线城市的贫民小区。说是贫民小区,是因为这个栋老楼的屋顶,搭建了一些简易彩钢房,这些彩钢房中,住着一些挣扎在都市边缘的人。
孙赫是这栋楼的住户,也是这些彩钢房的房东。几年前买的房,顶楼要比其他楼层便宜不少。
孙赫在上世纪下海潮中从国营工厂辞职,几经折腾,最终定格在职业股民,用他自己的话说:职业经纪人。只是,他不服务于任何机构,只通过这十多年在股市积累的人脉,为一些散户做代理。
在买房前,孙赫一直很活的很憋屈。虽然有榕市的户口,没房产,都不好意思说是榕市人。直到几年前,孙赫快五十岁的时候,才在这个老旧小区买了这个二手房。在榕市,住房的品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主人在榕市的地位。
在房子装修的时候,孙赫就搭建了一个简易彩钢房。孙赫的客户,基本是有一些钱的人,喜欢玩点工夫茶什么的,说这是品位。于是孙赫也跟着玩功夫茶。有了房以后,孙赫一直想弄个茶室,可这老小区的房子实在有些逼仄,于是孙赫就打上了屋顶的主意。弄个彩钢房是当茶室,没事的时候,玩点工夫茶什么的。可后来,一个做房屋中介的朋友就问孙赫愿不愿意把简易彩钢房出租。孙赫一来因为替别人炒股的收入并不稳定,二来也因为玩了一段时间的工夫茶,也没了兴趣。工夫茶,是有钱有闲的人才有这种闲情,而孙赫肯定不是。于是,便让朋友把这个茶室租了出去。再后来,孙赫又搭建了几间,相继租给别人,没想到,这屋顶的简易房的租金倒成了孙赫稳定的收入。
屋顶的租客这些年换了几拨,现在还空出了一间。孙赫已经催问了那个做中介的朋友几次,想尽快把这间房租出去。每空一天,损失的都是钱啊。
这天,中介领着一个中年人到了孙赫的家里。
“孙哥,这个哥老倌想看看你的房子。”
“来,先坐下喝点茶。”孙赫屋顶的茶室虽然拆了,但在不宽敞的客厅里,依然在茶几上摆了一套茶具。沏了一壶茶,用一个木镊子将两个茶杯分别放在了中年男人和中介的面前。中介也掏出烟,分别递给中年男人和孙赫。
“你是准备长租还是临租?”孙赫吸了一口中介给自己点燃的烟后问。
“半年以上。”中年男人简洁地说。
“一般我们这里最短都要签一年的合同。”
“可以。”
“要不,哥老倌先看看房子?”中介适时插了一句。
“也行。看了房子我们再谈。”孙赫说完起身。于是三人随着孙赫到了屋顶。
这个老楼的屋顶已经被一个L型的彩钢房占大部分地方,有点像以前的大杂院。彩钢房的屋檐,支棱着有些夸张的雨棚,像是一个走廊。而走廊中,放着一些杂物或者小桌子,还有一些灶具、厨具。应该是有租客把这走廊当厨房了。
孙赫打开一个彩钢简易房的房门,然后说:“你先看看。”说完就和中介站在门外。
“其他的都租出去了?”中介看到其他五间简易房好像都已经住了人。
“住满了。就这一间了。”
“孙哥有眼光。”中介说着。在公共屋顶,搭建这些简易房,自己收租金,的确算是白捡的钱。
“啥情况?看起来不像是外来的。”孙赫对着房子里的苏易努努嘴问中介,他不担心有人惦记房子里的东西,能拿走的几乎没有,只有一张床,一个单人沙发,一个桌子。只是觉得有点好奇,这人,既不像是进城的农民工,也不像是刚来榕市的“榕漂”。
“这哥老倌刚开始想租单身公寓,后来可能嫌贵。我就给他介绍了孙哥这里。他说来看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口音,应该是本地人。一会要是成了的话,看身份证就知道。不过,我看多半是做生意操‘垮丝’了。”中介说的时候还看了看孙赫的房间。“我给他介绍了,孙哥你这里的房子有独立卫生间,好像他比较在意这个。”说完,中介又给孙赫递了一支烟。
两人简单几句话算是沟通了基本情况,于是向房间走去。
“哥老倌觉得还满意不?”中介给中年男人递上一支烟。
“可以。价格就是你说的那个价?”中年男人说。
“我也是个撇脱的人。要是满意,我们下去把合同签了。你今天就可以搬过来。”孙赫说。
中年男人点点头。于是三人又回到了孙赫的家里。
十多分钟后,中年男人在租房协议上签字,盖手印。
孙赫看了看签名:苏易。
“老苏,我这里有WIFI,不过要另外收点费用,你看你需要不需要?信号很强的。”孙赫见合同签了,开始推销其他附带产品。
这一条在合同里没有,苏易问:“多少钱?”
“80一个月。”孙赫说。
中介心里说了一声,屁儿真黑。
“行。需要写合同里吗?”苏易问。
“不需要。这是额外的。”孙赫说。
“老苏是微信还是支付宝?”孙赫问。
“我给现金。”说完苏易从手包里拿出现金。
孙赫有点诧异地看了看苏易。他这才发现这个苏易的手包居然是PRADA,而且应该是正品。
“押一付三?”苏易确认到。
“是的。还有中介的一个月房租。总共正好三千。”
苏易点了三千现金,那一扎现金就显得有些单薄了,孙赫大概估计了一下,最多还剩下二千。
“你要换锁的话,就自己换。”孙赫把钥匙给了苏易。
“不用。”交接好后,苏易简短告辞,然后到了屋顶。等苏易走后,孙赫从三千里数了600递给中介,于是中介也告辞离开。
不一会,苏易又回到孙赫家里:“孙先生,有拖把吗?”
“没有。日用品只有你自己去买一下。”孙赫看着电脑上的股市说。
“那好。”苏易下楼,在老街的一个日杂店买了一些日用品。然后回到屋顶开始打扫卫生。
打扫完后,苏易锁上门去了一个写字楼,坐电梯上到8楼。打开了一个大门,玄关形象墙上的“英业集团”四个手写大字依然很醒目。进门后,苏易走到一个贴着“总经理室”铭牌的门前,轻轻推开门,近四十平米的办公室收拾的一尘不染,整套的实木办公家具,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一套沙发上,有一个编织袋,里面是苏易的换洗衣服和一套床上用品。
苏易坐在办公桌后的大班椅上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着。办公桌上有一份法院的执行通知书。明天,法院会封存这个600多平米的办公室,今天,是苏易最后一次作为这里的主人坐在这个位子上。当时法院的执行法官问苏易是否把家具拿走,苏易摇摇头。法官说:我尽量给竞拍的人说一下,这家具虽然不是拍卖品,但看看能不能也折点价。苏易说了声:“谢谢!也不用勉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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