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强暴了人生(一些人的悲欢离合,爱恨纠结)》
第9节作者:
二勃 柳嫂笑了两声,说:“俺们这家,要说上火,没有一天没火让你上,要是真上火早烧死了,还能活到今天!”柳嫂说得清闲,导致穆嫂跟着同笑,把注意力聚拢在柳嫂注射胰岛素的步骤上,忘了说话。当柳嫂把注射器扎进自己肚皮的刹那,穆嫂那总是带笑的白胖脸揪动了一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闲话,穆嫂方才说出今天来的目的:“还有个事儿得求嫂子——”
“你净扯,有事儿说呗,求啥玩意儿,净整那没用的!”柳嫂笑说。她一向不习惯这类例行公事的客气。
“是那么个事儿,”穆嫂腼腆地笑,“俺们家婷婷儿也不知道搁哪整了个车——我不愿意让她弄,一个小姑娘儿,开那么个玩意儿干啥,吓人捣怪的。再说现在油儿多贵——不听啊,非得弄,弄回来还没地儿搁。两天了,在我跟前儿念秧儿:‘我这车开家来搁哪呀?’”
“俺们那不是现成的库眼儿吗,搁俺们那呗。”柳嫂的急性子破坏了穆嫂的娓娓道来。
“你听我说呀!她就是那意思,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我就是不接茬儿。她今天实在绷不住了,跟我商量,说:‘妈,你跟我柳姨说说呗,让我把车停那。’她一个劲儿地说小话儿商量我,说:‘妈,你就给我说一下呗,我头午就把车开走,晚上回来的还晚,车叠着(合着)就搁车库里存半夜,不耽误他们家用。咱也不能白停,到时候你和我柳婶儿合计(商量)一下,一个月多少钱’。”穆嫂在叙述自己和女儿的对话时笑得很厉害,几度都被笑噎得要说不出来了,像是在讲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笑话。
柳嫂也感同身受地笑着,时不时插一句“瞅你说的!”或是“你可真能整!”在穆嫂提及钱的时候,柳嫂忙打断,说道:“这话说哪去了?要是真差那几个钱儿早就把车库租出去了。就是换个一般邻居也不能要钱哪,关系不到不借不完事儿了么。现在自个儿家孩子要用那不一句话的事儿么。你个死玩意儿还跟我提钱,你直接骂我两句得了呗!明天我把库里堆得那些破烂儿东西归拢归拢,腾腾地方,晚上就放里吧——我给你拿钥匙去。”说着就要起身。让穆嫂一把拉住,笑说:“急啥呀你,钥匙啥前儿拿不行!”不再提钱了,只说明天收拾车库可要叫上她,又殷勤地赔笑道了几声谢。
日期:2012-03-13 09:52:01
(10)
两个人唠得正热闹,忽然被几声重重的砸门声打断了。还不及屋里询问,门又被加重砸了几下,响声从下方传来,应该是脚踢的,一并还有叫骂声:“赶紧开门,都他们的死啦!”声音是身份证,经这么一骂,屋里就知道了,是家里的男主人到家了。柳嫂忙去开门,穆嫂也不由地跟着站了起来,等外面的进来她就告辞。 看这光景柳成梁是又喝多了,进屋就得拉开架势耍酒疯。他一上了疯劲儿,熟人非但劝不得,还得平白无故地跟着受过,让他拿着当柳力骂。当时不能和他较真儿,过后他清醒会及时道歉,态度诚恳得你没法不原谅,因他耍酒疯而受的气当然要一笔勾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无端挨顿骂。太不划算了,所以穆嫂不打算逗留了。
“我他妈还寻思你死屋里了呢。”门开后,柳成梁迫切地说,舌头像是冻僵了,饧眼红脸,微咧嘴。如果这是张肖像画,那画的名字用“酩酊”该最适宜了。柳嫂没应茬。穆嫂知道是因为她在的缘故。柳成梁现在是个敏感地定时丨炸丨弹,只要有个引子,就可能提前炸。但穆嫂不能保持沉默,因而陪着小心,笑说:“大哥回来啦?”穆嫂的问候是丢进水里的一块冰,丢里就没了。不过还好,柳成梁念她是老邻居,在走过她身边以后,在她发讪以前,给她了一个后鼻音的“嗯”。她顺势和柳嫂告辞,柳嫂的挽留分不清是真心还是礼节,反正她都没接受,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不知道远离是非之地?
柳成梁守着饮水机咕噜咕噜喝着水,一连几杯。这是他的常态,三两天就要作一次,早晨早早就躲出去了,脸冷煞煞的,就已经料到他可能要这么回来了。柳成梁酒量一般,很容易喝醉,喝醉回家十有七八要生事——不管家里有无客人在——骂是最轻的。一般是伏在窗口,无所不骂,有麻将局的话会好些,骂声弱了,随着大伙一闹就过去了,如果没局,危险系数会陡增几倍,屋里静,那些咒骂没有出口地在屋子里来回盘旋,像针似的狠刺听众的耳朵,身体的卫队防御着,高喊口号:不堪入耳。就算是听众的耳朵忍住了,不用愤怒挑衅柳成梁,他的这些咒骂也会反射进他自己的耳朵,刺激得他自己疯狂。
咒骂的矛头直指柳嫂,骂她生坏了女儿,养坏了儿子,毁坏了他这一辈子。骂不解恨了便动手,动刀也不是一次两次的稀有举动。他拿着菜刀,瞪着那对血红的小眼睛,嚷着要剁了柳嫂给自己这辈子讨个公道。那时的他真的会伤了她,柳嫂臂上腰上的伤疤都能证明。柳嫂不怕死,她何尝不想一了百了。可她要是真让丈夫砍死了这个家就完了,死的人落清闲了,让活着的人怎么办?放不下,死不起,于是只留下了伤疤。但柳嫂对丈夫没有责怪,他之所以这样,只因为他比她脆弱,他比她绝望,他需要有埋怨,仇恨才能让生命延续。
日期:2012-03-13 11:31:58
(11)
柳成梁乜斜眼瞅见柳嫂收拾茶几上的针头棉签,顿时找着了原由,掐腰站在地中间骂道:“又要死啦?扎上那玩意儿了。我算看明白了,你跟那小鳖犊子一个味儿,天天他妈都得往自己身上捅咕着扎针,不扎就他妈没法儿活了!”柳成梁喝得太多了,垂手站着都晃,掐腰就更站不稳了。他因为身子趔趄,不得不撒开两手,可还是晃,于是便抬手指着柳嫂试图找到身体平衡,“操你个妈的!那王八犊子就他妈的随你,你他妈把我给祸祸(祸害)稀了!我这辈子就他妈折你手儿——你他妈摆那张死脸给谁看呢?你他妈还抱屈啦!操你妈,我他妈就是太惯着你了……”柳成梁指着厨房门口的妻子骂,身子跟着手指向前赶,却忽略了脚边的椅子腿,一脚挂上去,踢得铁椅子铁铮铮地响。柳成梁身子被拌得栽歪那下还好,只是脚上的疼着实让他生气,登时暴怒,抓住椅子背下死劲儿甩了出去。椅子吓得四足抓着地板“嗞啦”尖叫着,很快失去了平衡,“啪”的一声仰倒在地,椅背磨得地板一溜“吱嘎”,滑出去,在墙根找到了归宿。
“操你妈的,你他妈也跟我别劲!”柳成梁大骂窝在墙根的椅子。他还不解恨,判定这是“株连九族”的罪过,抬手又把身边的一张椅子也摔了出去,“不想好就别他妈过了,还混个什么劲儿,砸吧砸吧,死吧死吧得了个**的,领净!”余下的两张椅子被桌子护在身后,离柳成梁较远,他也不去够,索性掀起了手边的桌子。
柳嫂见他越闹越大,不能再听之任之了,一步跳过来,一手按桌子一手按丈夫肩膀,说:“它又没招你没惹你的你捣鼓它干什么玩意儿?你那腰又硬实了是不?抻着了得劲儿啊?”
柳成梁放过了桌子,盯上了妻子,翻起手腕就是一巴掌。柳嫂没防备,给打了个瓷实,发出的声波四散开去,像楼宇间炸响的二踢脚。
“操你妈,你怎么不盼我点儿好呢,我还抻着腰,我直接他妈叫车撞死、一个跟头卡(摔)死多好,你们娘们儿不就顺心了么!”
柳嫂被打得脸一偏,倒退了两步,只倏忽瞟了丈夫一眼。她的气愤只有这么多,追根溯源她和丈夫是同病相怜。就事论事,她早麻木了。她认知的生活,就是适应身处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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