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做了梦,变成鱼的梦,还是个春梦。水里做爱真是轻松,很快有了失重的快感。就在我自己摆设的鱼缸里,水暖花开,流光逸彩,通透的玻璃没有阻隔,在鲜绿的水草间游戏追逐,拂过身体的酥痒……还是要寻找遮掩的,海螺里太过局促,换到椭圆拱顶的贝壳里,边沿有一排天然细密的微孔,绝对属于大师级灯光设计出来的照明……
但是,醒来我无论如何想不出是在跟谁做爱。她是一条鱼,很美很美的鱼,柔滑的身段,明亮的眼睛,细腻的唇线……却没有我可以确认的容颜。
我想我是性饥渴了。
电话里我跟海伦诉苦,她在那头对着另一通电话里的客户报价,然后排期,几月几日还有几个货柜能在几月几日到岸,洛杉矶?旧金山?
“我说你干脆自己钻进货柜偷渡过来算了。”
“你在说什么?我要挂了,你早点睡,别明天又迟到被老板骂……”
“我讨厌天下所有的老板,我仇恨所有要我早起的工作……”
“好好,好好,好,你快睡,睡醒了再打来,我真的要挂了,挂了,挂了挂了……”
最后一个话音转换成数码,通过海底电缆,穿越太平洋,最后触到我耳膜的时候,我突然感受了距离。还有水声,海底涌动的暗流声。还有说话声,鱼说话的声音,听不懂听不清,咕噜咕噜冒气泡的,也许做爱兴奋了在胡言乱语。
任贤奇唱的,一首幼稚可爱的歌,想不起歌名和歌词,反正是唱鱼的,只记得什么我是一只鱼啦,水里的空气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我是不是太幼稚了?海伦却一直成熟稳健。算了,幼稚才比较真实可爱。
日期:2007-7-5 20:24:51
14
隔天下班后,我带上东北银去了百老汇大街。他还没开过这种洋荤。
从南湾到三藩市六七十英哩,上高速要开一个小时。路上,东北银有点坐不安稳了,又拽衣服又捋头发,“咋不让我回家换身衣服呢?你瞅这油渍马虎的。”
“瞧把你紧张的,又不是相亲,你光看人家就行了,没人看你!”
“咱可别(别扭的别)野乎她们,瞅瞅热闹,吭,没事儿。”
“惹乎也没事,带够钱没?”
“哎呀妈,得花多大钱哪?别调乐我,咱不去了行不?”
“熊样!就花十块钱,进去了,小费你自己看着给……”
“进哪?”他一脸紧张,
“你想进哪?进大门!真他妈病得不轻!十块钱买门票。在里头看表演不给小费也没人赶你,照样脱光光给你看。便宜吧?”
“嘿嘿,我还以为……十块啊?害行。”
百老汇大街有十好几家夜店,几乎连着的,场地有大有小的脱衣舞夜总会。
霓虹灯闪着一些,可算不上灯火辉煌,大概美国这几年经济不好,特种行业跟着萧条。
我来过两回,挑了家没进去过的地方闯一闯。到门口,东北银掏十块钱买票,我免费。
他大为不满,没办法,这种地方人家只收男士的钱,女宾向来免入场券。
“那是我的悲哀。你不懂了吧?无论我装扮得多么像男人,心理上比男人更男人,还是被当作女宾来对待,多可气吧。”
凡进场的在手背上盖个印,每人发个空纸杯,免费供应汽水。到吧台喝酒要掏钱要给小费。客人要往小姐身上塞钱,她才会上前贴着身表演……我一一介绍给东北银听。
他很快就顾不上搭理我了,一对眼珠子死盯住钢管上的金发女朗,半张嘴合也合不拢。我领着他找到中间靠前的座位,那个屁股大胸更大的女人正没完没了前后左右拉扯自己身上仅剩的丁字内裤,好不容易总算拽下来了,又借着钢管的力直转圈,转到我眼花头晕。
东北银是真看晕了,不仅目不转睛还探头探脑,我拉他几回衣服也不管用了。
第一回来,我也没那么惊讶投入啊?有那么大生理区别?要不说男人在这方面属于低级动物呢?我看这么多回就没找到过任何快感!黑人白人亚洲人,高矮胖瘦的这些女人,只觉得她们太不容易了!靠那一张张塞到胸口插在裤裆的一美元钞票过日子。
在餐馆打工赚钱是多么高尚的职业啊!
不过,任何人没有权利去评审别人的人生价值。也许她们过得比电脑工程师,比医生律师快活多了:不必绞尽脑汁,扭扭身子就行;不必套在紧绷的工作服里,脱光了示人才叫回归自然。
我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东北银蠢蠢欲动还想往前坐。
“再往前可要给小费啦,我车里有个望远镜要不要给你拿来?”我说。
“嘿,真要小费啊?多少?你瞅那对奶子,太那个……什么了,”他话都说不圆了,摩拳擦掌的样儿。
“太哪个了?实心馒头两个,傻呀你?都是打硅胶的,假的。”
“也是哦,真的哪有那么挺?”
我不以为然,打个哈欠想回家了,开回去还要一个小时。可再一想,东北银第一次出来开开眼,花了十块钱的,正到兴头上,现在一定拖不动他。
奉陪到底吧,虽然我对台上丰乳肥臀暴露无遗的女人没兴趣,音乐嘈杂,灯光晃得厉害,空气里弥漫着分泌物的酸味……我皱紧眉头,人往后仰,手掌交叉在脑后用力撑住,全场一百八十度巡视,努力去找性幻想的源泉。
我注意着:跳完脱衣舞的小姐,一下台多半直往人堆里扎,被哪个男人看对眼了即刻往后台一排小黑屋里带,做些更见不得人的勾当。
蹊跷的是这里的女人都算不上淫荡,即使做遍了撩人姿态,也透着无奈和冷漠,展示赤裸裸的身体成了工作,目的明确欲望单纯。
音乐换了,比较舒缓的,灯光停止了晃动,突然我眼前一闪:聚光灯下的钢管旁站出来一个纤弱的亚洲姑娘。跟种族无关,全因为审美标准比较相符。我坐稳了打算仔细观赏。
这亚姐儿拧脖子猛一甩长发,黑亮而有质感的头发绸缎一般滑落肩头。乍一看,她身形样貌竟有几分像海伦。突然一阵强烈心痛!倘若真是海伦,我能受得了?
她迈开了熟练的舞步,没有太多故弄玄虚的遮掩,很职业化。灯光下几乎半透明的肌肤触碰到冰凉的钢管,她的身体应该也是冰冷的。
转过几圈以后,摇摆中她背对观众席缓缓地弯下了腰。立刻,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有了焦点,肆无忌惮的,猥亵的……我注意到那里挂着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在反光中熠熠闪亮。
东北银有点憋不住了,想跟我打听价钱。
我盯住那一直没有滴下来的水珠,终于发现:那儿哪是水珠?根本不是液体!小姐她在那里穿洞戴着一个小银环!
立刻,浑身汗毛全竖了起来,我真受不了了。
“嗖”地站起来,我二话没有叫上东北银回家。
有太多东西不是想接受就能接受的。
日期:2007-7-10 18:20:13
15
小青真不是省油的灯。
本来东北银看过她家的房子,嫌贵,决定不要了。我帮他找到一路公交线,每天定时坐到我可以顺道接他的地方,搬不搬家就随他便了。
我太了解刚到美国不会开车的难处,每出一趟门都有横穿沙漠的孤独感。
东北银是个粗人,但直来直往的脾气好打交道,没事跟我斗嘴皮子取乐,反正我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能帮他一点算一点吧。
湾区矽谷近来特别不平静,飞涨的科技股泡沫了,那些平日里昂着头像是天上总有馅饼直接往他们嘴里掉的工程师们,原来手上握着价值百万的股票,现在全缩了水了。再看他们一个个耷拉下脑袋,全都提着心吊着胆,没准第二天就被裁员风暴卷了铺盖。
来餐馆大吃大喝的明显减少,迫不得已没饭吃的也叫外卖比较多,当然直接受影响的是小费收入。不过,我们这些穷光蛋可以幸灾乐祸了,难怪无产阶级要革命,而且要把革命进行到底!少挣点算什么?不必被那些趾高气扬的人差遣!
眼看房价大跌,房租也跟着便宜了。
小青那间空房挂了两星期广告,没租出去。上班时间一有空她就跟东北银扯上了。
“我跟老公商量过了,他也说,既然大家同事,应该便宜点。”
何鲜姑听见了,发表评论:“商量个屁!就她那精算盘,家里都是她说了算。”
小青继续编排:“你说只出两百,那也太少了,一个月差一百多,一年要一千多啦。”
何鲜姑继续捧场:“嘁,十年还一万多呢?那也要租得出去呀?”
东北银“是,是,是,大姐大姐,我租不起还躲不起啊?哪能叫你损失恁多。”
小青锲而不舍:“你算算每天搭公车要花一块七毛五,一个月也要四五十。每天路上多用一个多小时,按最低工资算就差不多两百块钱一个月了,加你现在付的房钱不也要三百多了吗?”
还别说,让她这么算盘子一拨,我都给绕进去了。何鲜姑直摇头。东北银一愣一愣直翻眼珠。
小青再接再厉:“那我就收你三百好了,不贵了吧?”
“二百五。多一分我都不考虑了。”
“那我要回去再问问老公的。”
“真是二百五!这下肯定租给他了。”何鲜姑马上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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