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牛鼻子山下有片影影绰绰的建筑群落,那里就是孝武皇帝刘骏的景宁陵,根据山阳王刘休佑给的信息,这里每天都会有近百人的守陵卫士两班轮换巡视陵区四周,陵区外不远的一排屋舍就是这些守灵卫士居住换防的所在。
不过守护景宁陵的并不是只有区区百人的守陵卫士,在陵区内还居住着十多位替刘骏守灵的宫女,说是宫女,其实并不是指宫中的那种下人婢女,而是刘骏生前失宠的、或是没有子嗣的妃嫔。
守陵宫女这一制度是刘宋王朝依汉制而来,算是废除活人殉葬制度的替代品。汉朝自武帝皇帝始,当时的大臣董仲舒就上奏刘彻,奏章中称“盐铁皆归于民;去奴婢,除专杀之威。薄赋敛,省徭役,以宽民力。然后可善治也。”这份奏章里主张的除专杀之威,说的就是废除活人殉葬这种陋俗。
汉武帝刘彻最后采纳了这份建议,于是盛行了一千多年的活人殉葬制度得以被废除,不然这些失宠的妃嫔在皇帝死后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饮毒酒、睡墓头。
后来到了汉末,英明的皇帝越来越少,这种妃嫔殉葬的制度又被捡了起来,但碍于武帝的盛名,就将其加以改动,形成了守陵宫女的制度。
守陵宫女制度比起活人殉葬,差别仅仅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甚至较之更为无道。这些守灵的失宠妃嫔在皇帝死后就得进到陵园内生活,每天的任务就是伺候皇上,当然他们要伺候的皇上已经躺在了地宫里,但饶是如此,依旧得按照皇帝生前的每日习惯去做完这一套流程。
关于守陵宫女的日常工作,在刘宋王朝着名的文学家、史学家范晔编纂的《后汉书·祭祀》中就有过详细记载,其中说宫女每日必须要理被枕、具盥水、陈严具。
这就是说,守陵宫女每天依旧得照着皇帝生前的样子,早早整理床褥,准备洗漱用品,甚至还得准备膳食,做完这些还得去大殿给皇帝祈福,如果已故的皇帝还有些其他爱好,比如歌舞表演什么的,那这些宫女还得在皇帝以前最常观看的时辰翩翩起舞,跳早了跳晚了都不行,不能打乱皇帝的“作息表”。
除此之外,宫女们每日还得哭灵,哭完了有嗓子好的得唱歌,文采好的得作诗,以此歌颂皇帝功德还有表达自己的哀思之情,赶上月祭祀、季度祀、年祀也都跑不了一顿劳苦,总之林林总总的繁务有许多,最主要的是还整日住在陵区里,那种滋味当真不比死了好受。
鬼脸道士二人想进皇帝地宫,最棘手的还不是守陵卫士,因为这些守陵卫士基本都在陵区外围巡视,只是偶尔有人进去监督守陵宫女的工作,真正麻烦的还是这些守陵宫女,这些人具体住在哪里刘休佑也不知道,但想来离享殿不会远,甚至有可能就住在享殿之内,所以想不声不响的进到地宫,还得想些手段搞定这些宫女才是。
鬼脸道士在山腰处停下步子,指着远处的陵园高墙说道:“陵区范围这么大,你我趁着夜色翻墙而入应该不难,但地宫附近住着十几个娘们,那都是些苦命之人,痛下杀手实属不仁,我看只能等雨最大的时候再动手打盗洞,如此才能掩盖住夜里挥铲破土的声音。”
“啥?这里面咋还有娘们呢?”罗老七疑惑道。
“那日在山阳王府李天问说起了此事,你他娘的左耳听右耳冒,竟是丁点都没记住,我要是指望你记点事情,那还不如等阎王爷亲口告诉我了。”
“嘿嘿嘿,这些事情有道长哪还用的着洒家消费脑子,不过道长怎的忽然心善了?既然这些娘们碍事,费点时间都给弄死不就完了,还得将就着她们赶在雨急时动手。”
鬼脸道士摇摇头,回道:“你我二人也没把握短时间内就给十多人解决干净,万一逃出几个或是嚎叫几声,那行踪就暴露了,再说这些娘们也都是苦命之人,住在皇陵内日日遭罪,逃又逃不出去,只能干等着生老病死,不如就放其一马,也算给我俩积积阴德。”
“现在放她一马,等地宫被盗她们不还是个死么?而且等到雨急了动手盗洞不都被水淹了么?”
“嘶!”鬼脸道士一吧嗒嘴,气道:“你说你越没脑子还越爱动脑子,贫道好不容易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奶奶的你一个劲唱反调,地宫被盗后她们死不死关我们何事?那是刘子业杀的,又不是我们杀的,不然都给领出去你养着?还有盗洞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早就合计好了,到时候先横着打一丈,再垂直向下就行,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喽?”
“说到被尿憋死,洒家以前还真遇到个…”
“你快快闭嘴吧!被尿憋死那爷们让你翻来覆去讲了几年,你能让他安稳投个胎么?”
罗老七咧了咧嘴,生生把话头咽了下去,接着又问道:“那道长咱们几时动手?”
鬼脸道士望了望天,见云层依旧密布欲坠,这场雨下起来恐怕几日都不带停的,但刘楚玉那边难保哪日就会下葬,所以此事不宜拖沓过久,于是说道:“贫道看不如就在今夜动手,反正这雨也淋了,索性就着这身衣裳拿下发丘印!”
鬼脸道士估摸了下时辰,这会儿可能刚过午时,两人如果准备夜间子时动手,那还得等上将近六个时辰才行,但山雨渐急,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返回望京镇路途又太远,而且两人的身份回去了也不安全,鬼脸道士与罗老七在山腰上转悠半天,最后只能找了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在树叉间又添了些枝丫,再盖上蓑衣做了个临时的雨棚以此栖身。
有了挡雨的地方,罗老七又没心没肺喝起了酒来,等醉意上头,人直接靠着树干睡了过去,鬼脸道士也懒得管他,反正离动手的时候还早,不如放着他歇息个痛快。
反观鬼脸道士这边就没有罗老七那么洒脱了,他每每行事前总会有些焦虑,特别是此时山间除了哗哗作响的雨声就只有偶尔几声猿啼鹰啸,衬托着四周竟有种别样的宁静,鬼脸道士身处这种环境之中,免不了脑中想东顾西,又是担忧晚间的行动,又是顾虑自己二人日后的前途,想到最后心绪繁乱,感觉一眼望去,未来就像春雨如织的林间,尽是迷茫与叵测。
鬼脸道士叹了口气,伸手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布囊来,打开布囊里面是枚玉坠一样的物件,通体泛着暗绿色的光泽,形状像是一只老鼠,但仅有拇指大小。
鬼脸道士把那鼠形玉坠拿到鼻间嗅了嗅,一股奇异的香味直扑脑中,整个人顿时也精神了几分,他又将玉坠放到手心,然后望着玉坠陷入了回忆中。
这个鼠形玉坠是鬼脸道士的父亲陈三笑唯一的遗物,当年陈三笑把这玉坠交到鬼脸道士手中的时候,只说了句日后会有大用,但到底有什么用陈三笑并没有机会说出口,那夜胡人屠村后陈家也只有鬼脸道士一人逃了出来,而陈三笑本人还有他的妻子,连同鬼脸道士两个襁褓中的弟弟妹妹尽数死在了那个雨夜。
后来鬼脸道士混迹江湖,也曾打听过自己陈家一脉仙家太保的来历,他从撼陵谱上还有江湖人口中了解到许多仙家太保的稀奇往事,但手中这枚玉坠的用处却是到如今也没有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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