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没更好的办法了,我们就算是要沿山底搜索,那也得等到天亮才行,不然冒着雨又没亮子,岂不似瞎子引路一般?”
鬼脸道士点了点头,觉得何四娘所言有理,他估摸了下时辰,三人于酉时进谷,光在上宫城郭内就耽搁了四个多时辰,接着又被疑冢折腾了一阵,此时距离破晓应该也没多久了,不如就按何四娘所言,挨到天亮再做打算,于是说道:“四娘说的是,不得眼的买卖确实没个干,况且我们也忙活一整夜了,不如就借此时间修整一番也好。”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后,鬼脸道士就提议退到来时的城楼附近歇脚,如此既可以远望后山高崖的情况,又可以防范天明后可能发生的异变,因为这处山谷终年被毒瘴笼罩,想来谷内会生有许多毒虫,等到天明如果雨停了,难保这些毒虫不会出来吞吐毒瘴,待在城楼那边可进可退,不至于被包了饺子,于是当下三人就开始收点行囊,然后冒雨出了墓道开始原路返回来时的城楼。
三人顺着神道往城楼折返,在路过关押龚老三夫妇的殿阁时,何四娘还想着去瞧瞧夫妻俩的状况,可鬼脸道士和罗老七哪里在乎这等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自己这边地宫门都没找着,还有功夫搭理他俩?异口同声给何四娘回绝了,然后拉着何四娘就往城墙方向走。
等翻上了城墙,三人又来到搜索过的那间城楼,这殿内堆满了人俑,若想有个休息的地方就得给人俑挪开,三人说干就干,撸起袖子开始挪动人影,在殿门附近清理出个两丈见方的空地,然后找了块厚木板垫在当中,用殿内成捆的箭矢做柴火,在木板上点起了堆火用来取暖。
一切妥当后三人就围火堆而坐,这一夜骤雨湿身,三人皆是透心凉,此时正好借着火堆把衣服烤烤,罗老七给自己挂在腰间的酒囊拿了出来,这次鬼脸道士与何四娘都没拒绝,各自都喝了两口,罗老七的酒都是烈酒,一口下去只觉喉咙都似火焰在烧,浑身的寒气登时就退了七八分,鬼脸道士吃了口干粮说道:“这酒有时也是好东西,怂货子喝了壮胆,俏媳妇喝了上脸,赶上个湿雨天喝了还能驱寒,这哪里是酒,简直就是快乐水嘛。”
“嘿道长你这话贴切,洒家喝完着实是快乐,要不你再来一口?”
“不喝了,你那酒再喝一口就得上头。”鬼脸道士说着转头对何四娘道:“四娘你和老七若是困了就先眯一会,这离拂晓还得个把时辰,贫道一人坐着盯梢就行。”
“那洒家就睡了。”罗老七一点不客气,拧紧酒囊倒头便躺了下去,何四娘却摇了摇头,说道:“妾身没什么困头,方才只是有些冷,现在烤上火好许多了,还是妾身来守着,道长去睡吧。”
鬼脸道士点了点头没有推辞,这推辞多了就显的矫情了,口中说了句“行吧,那四娘小心。”然后顺手将殿门关上半扇,自己就倚着门边的殿墙休息了起来。
鬼脸道士倚着殿墙不多时就睡了过去,他睡眠很浅,在这等环境下更是难以睡熟,说是睡过去其实整个人的状态一直在半梦半醒间徘徊,不知过了多久,鬼脸道士忽然听到耳畔有人声传来,好像是个妇人在呼唤什么,鬼脸道士立马从睡梦中惊醒,首先反应是出意外了,何四娘正在招呼自己,他赶紧睁开眼望过去,却发现火堆对面空无一人,竟没了何四娘的身影,只剩一旁的罗老七躺在地上鼾声起伏。
鬼脸道士心中咯噔一下,转头瞥了眼殿外,发现夜色深沉,离天明依旧尚早,那就是有其他状况了,他急忙低声唤了唤何四娘,可未等到何四娘的回应,那飘渺的女声又一次传来,这一次鬼脸道士听的真切,女声就是从三人栖身的殿内传来的,但声音飘忽不定,好似一会儿在左,一会儿在右,让人难以捉摸。
鬼脸道士听出那女声绝不是何四娘,于是立马闭上嘴侧耳细听,说来也奇怪,那女声虽然是在殿内传来的,但听在耳中又让人感觉声音十分遥远,鬼脸道士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清楚女声喊得什么,反反复复似乎一直在重复着“夫君”二字,鬼脸道士心中暗暗奇道:怎么像是个娘们在找男人,龚老三的媳妇跑了?
这么一说鬼脸道士就觉得女声倒真有和龚老三媳妇十分相似,他心中的失措感顿时也减去了几分,如果真是那个娘们在作妖,自己这次非一弩给她钉死在城头不可。
殿内的女声这时候忽然没了声息,似乎察觉到了鬼脸道士杀心已起,鬼脸道士哼了声,心说你他娘的够胆就继续吆喝,想着伸手就要扶着门框站起来,可手往旁边一模,却摸到了个冰凉的东西,他急忙转头看过去,就发现自己手中竟然握着只脚,那脚脏兮兮的,但依旧能看出是只女人的脚,鬼脸道士哎呦一声,吓的赶忙将手撒开,然后顺着那只脚就抬头望去——只见在自己头顶上,赫然吊着一具素衣女尸,被自己一拨弄脚后在半空缓缓转了过来,等转到正面鬼脸道士头皮登时炸了起来,那吊死鬼面相十分可怖,皆是眼白的眼中正缓缓流出两道血泪,嘴半张着,一条尺长的舌头都快拉拉到了胸口,转过来后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鬼脸道士,似乎下一秒就要飞身扑了过来。
鬼脸道士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深吸一口气后连踹带划拉往后边退去,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火堆上,这一下给鬼脸道士烫的立马嚎了起来,正在张牙舞爪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啪啪两声脆响,接着鬼脸道士就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疼了起来,同时他只觉眼前忽然一模糊,等双眸再次聚焦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堆安静燃烧的篝火与何四娘漂亮的脸蛋,何四娘神色略显焦急,不断呼唤道:“道长醒醒!你魔怔了么?!”
鬼脸道士回过神,看了看何四娘,又赶忙转头看了看殿门,可殿门四周一切如常,哪里有什么吊死鬼的影子,他虚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只感觉心脏还在砰砰猛跳,何四娘在旁见其模样,小心问道:“道长是做梦了?”
“是啊!”鬼脸道士平复了下心情,说道:“奶奶的也太逼真了,贫道这种不信邪之人都有些恍惚了,那梦简直就是…就像是枉死鬼托梦。”
鬼脸道士把方才的恶梦与何四娘说了一遍,何四娘听后也是诧异不已,奇道:“龚老三当时说过,他媳妇就是看到了一个吊死鬼后才中了离魂症,道长又说那女鬼的声音与龚老三媳妇很像,会不会真就是那吊死鬼在作妖?”
“哎谁知道,贫道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打进了蘑菇门,所闻所见也多有常理无法解释的时候,正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中玄妙真不能一言以蔽之。”顿了顿鬼脸道士又继续说道:“在道家学说中,只有怀怨或抱煞的亡魂才会变成厉鬼,梦中那妇人反复在喊着夫君,最后又吊死在殿梁上,想来当时也是个悲伤的故事,多半是位为情所困的主,可是此地是处陵寝,如何就能上演了出寻夫的苦情戏码?”
“或许是后来进谷的氐人吧,有人的地方总会有爱恨情仇,族内之中不被赞成的婚姻也很常见,那苦情男女众叛亲离的故事我们听的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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